第十三章 又是十三年
“今天的菜怎麼這麼難吃！”一魁梧大漢皺着眉，一把把菜碟掀翻在地。旁邊小二戰戰兢兢地上前倒茶水，賠禮道：“嗨呀，實在是對不住，您也知道今天沈家家主大婚，我們樓的大廚啊全被請去幫忙啦。新來的做菜沒經驗，要不我再給您上點別的菜？”
“哼！別的菜味道也好不到哪兒去。算了，你把這兒收拾了吧。我趕明兒再來。”大漢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誒……您還沒給錢呢……”小二也不敢上去攔，只能看着大漢大搖大擺走了出去，然後蹲在地上苦着臉擦地：“我這算是攤上什麼事。”
隔壁桌一紅衣男子默不作聲地端起一碗溫酒送到唇邊，一仰頭碗中便見了底。隨之嘆口氣，怪不得他那便宜徒弟偷偷跑出異界了。
今晚的沈府，註定不得安寧了。
穆清站起來，隨意放了一把錢幣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這是十三年來，他第一次離開異界，木叔城看起來與十三年前並沒有多大改變。很多店鋪依然是那塊牌匾，只是店裏的人很多都不再是熟悉的面孔了。
出了門左轉，不一會兒就走到了熟悉的地方——穆如的醫館。
鬼使神差地，穆清走了進去。
館內人不少，大多衣着簡樸，臉上露出疲憊，白色的身影不停地穿梭在他們中間。
“一日三次，口服外敷並用。”
“注意休息，不要太勞累了。”
“您放心，分文不取。”
……
穆清只在一旁看着，並不言語。中途穆如抬頭看見了他，面露詫異，但很快表情便恢復如常。
看病的人陸續離開后，穆清才開口說話：“別來無恙。”
穆如怔怔看着他，眼眶迅速紅了。哽咽道：“對……對不起。”
穆清哂笑：“好了，都過去了。當年……我並不是真的怪你。我是氣我自己。”
聞言穆如哭得更傷心了，說話也斷斷續續：“你應該恨死了我，是我騙了你。”
穆清神色不變，彷彿真的不再在意當年的事情，笑道：“行了，別哭了。我是來找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的。”
穆如一愣，止住了哭泣，問道：“攸寧來了？”
“我以為你知道，畢竟這些年他都借口說是來看你。”穆清意有所指。
“他的確是常來……”穆如破涕為笑，“只是是在被沈沂趕出來后。”
笑完又覺得心酸，穆如喃喃道：“感情這回事……”
穆清扶額：“我是擔心他把人沈沂逼得以死明志。”
穆如一想覺得是存在這種可能性的。
於是當天下午就傳來沈家家主被劫親了。沒錯，是他自己被劫了。
整個木叔城都沸騰了，沈家上下全體出動，甚至是年過古稀的沈老夫人都驚動了，四處尋找沈家主的下落。
新娘子是木叔城有名的窈窕淑女，出身書香門第，舉止言談有禮有節。儘管如此，也淪為了木叔城的笑柄。但沈家面子則更掛不住，因為據說劫走沈沂的，是一男子。
“原來這沈家家主竟是個兔兒爺啊？”
“真是辱沒了沈家。”
“唉。”
此類言談在坊間盛行。
穆清眉頭緊鎖，穆如也不便多言，只好勸道：“當下也不知道攸寧帶沈沂去了哪裏，異界自然是不可能的，沈沂畢竟是個凡人。當務之急是得找到他們，讓沈沂回家才是。”
穆清冷笑：“不過一介凡人，壽命不過百年，我自然不能讓他毀了攸寧的修行。”
穆如一哂：“行了，你也不過嘴上強硬，要是攸寧求你，你別忘了自己說的話。”
“其實……”穆清欲言又止。
“怎麼？”
穆清眉頭皺得更緊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攸寧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是說他是你在臨淄城外撿到的嗎？”
“是。但是是我自己把他當成災民了，他從未提過自己為何流亡到哪裏。我不願揭他傷疤，因此從未問過他。現在想來，才覺得奇怪。”穆清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看向穆如。
“怎……怎麼？”穆如嚇了一跳。
“我想我知道該去哪裏尋他們了。”
穆如疑惑地看着穆清，但並沒有提出疑問，她知道他自有自己的道理。
距離上次大旱災已經過去十三年了，如今的臨淄看起來繁華更甚，“看來恢復得很好。”穆如一踏進臨淄就不由得讚歎道。
穆清卻嗤之以鼻：“死人骨頭堆出來的金銀山。”
穆如一愣，隨後淺淺笑起來。
“你笑什麼？”
“笑你竟也在乎凡人的死活。”
“呵，凡人的死活與我何干，我隨口一說罷了。”
“嗯。”穆如故作正色道：“那是自然。”
“你為什麼會認為攸寧·在這裏。”穆如岔開了話題。
“猜的。”穆清古怪地看着穆清：“誰知道你真跟我來了。”
“？”穆如忍不住一腳踢過去，“去死吧。”
穆清嘻嘻哈哈躲了過去，“好了好了，大姑娘家注意形象。”
穆如當然不信穆清是猜的，但這樣輕鬆的相處太久違了，讓她有點捨不得放過。
“你有曾經懷疑過攸寧不是人嗎？”穆如問道。
“有。”穆清誠實答道：“但這孩子身上只有人的氣息，混着一絲真龍的氣息。”
“真龍？天選之子？”穆如訝異道：“難怪你和白澤這麼盡心儘力的教導他。難怪這孩子相貌一直沒多大變化。”
“嗯，不老不死，這孩子註定為人皇。”穆清笑了笑，又露出一絲惆悵，“而沈沂是個真真正正的凡人。”
後面的話自然心照不宣了。
穆如也不由得嘆息。
“當初見他對臨淄城裏的繁華無半點憎恨之情，我以為是他心智過於成熟，現在才驚覺恐怕是他本來就沒有感覺。因為這一切本就與他無關，那場旱災並不是他流落至此的原因。”穆清緩緩說道，穆如卻陡然感到一陣寒意。
“走吧，儘快找到他們才是要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