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同心

李尋歡高興的將松鼠扒皮烤了，然後叫出洛無敵與林少北。三人便在這連雲峰上吃着烤松鼠肉，互相談笑。松鼠肉沒有調料，但對餓極了的他們卻是很好的美味。吃完后，也快天亮。三人便索性坐在峰頂等待日出。

經過最黑暗的黎明前夕，東方忽然泛出朝霞，剎那間，天宇變成了一個色彩繽紛的瑰麗世界，花絮似的雲霞閃爍着金紅的光彩，恍如一條碩大無比、滿身金鱗的大鯉魚，橫卧在天際。緊接着，金光噴射，但見一輪火球冉冉升起，一時間，萬道金光，驅雲散霧。

李尋歡陷入一種思索之中，隱隱有點感悟。在黎明前夕的黑暗中，安靜耐心的等待，然後就是如此壯觀的日出。這不就如修道，在修道的過程中枯燥乏味，但一旦感悟出天地的奧妙，便如這金光萬丈的日出。

東邊的琴音響起，依然先是一段低低的弦樂，如清風般在人心底處輕輕的拂，讓人想像出，彷彿是面對着風平浪靜的大海，海面上海鷗歡快的盤旋低掠。平靜過後，琴音忽然如怒濤拍岸，彷彿下起了暴雨，風暴肆虐着，將海都要掀個底翻，似乎是要摧毀一切。

琴音越來越急，鏗鏗聲如雷，彷彿風暴已經席捲上了天空，又彷彿感覺到天地在顫抖，火山在爆發，大地要裂出口子。天洲將要毀滅，最後砰的一聲，琴音戛然而止。

李尋歡三人同時跌坐在地上，均是冷汗浸滿全身。剛才那一剎，竟然同時讓他們生出一種，這天地已經毀滅的錯覺。

李尋歡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彈琴之人，憑着一張琴，竟像是掌控天地般的存在，要晴便晴，要雨就雨，要風暴就能風暴。腦子裏靈光一閃，莫非莫非這彈琴之人是在暗示自己什麼？他迫切的想見到彈琴的人，想到就做，李尋歡站起來，跟兩人打個招呼，就往東邊峰上奔去。

蒼松下，陽光透過樹葉撒在地面，如撕碎的紙屑。樹下，一張紫藤椅上放着一張古樸色的琴，琴旁邊站着一個青色長衫的女子。這女子年歲在三十之間，冰肌玉膚，身段婀娜，她的臉蛋倒是很平凡，但勝在白皙。這些都不是主要，主要的是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出塵脫俗的味道。彷彿是這世上最純凈的山泉。

李尋歡面對這個女子竟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他不敢開口，彷彿一開口就褻瀆了這女子。

青衫女子目光到了李尋歡身上，她忽然微微一笑，這一笑，明艷不可方物，就如剛含苞開放的花兒。

“小傢伙，你是不是想跟我學琴？”她的聲音也如淡菊，不甜不膩，讓人很享受。

李尋歡訝異。

青衫女子道：“你不用奇怪，我從你的眼神里看出的。”

李尋歡道：“那前輩姐姐肯教嗎？”

“前輩姐姐？”青衫女子忍住笑，怪異的道：“這是什麼稱呼？”

李尋歡道：“您肯定是我的前輩，但我又覺得喊你您姐姐才合適！”他說的發乎內心。這話若是別人跟青衫女子說，她定然會覺得其輕薄，但李尋歡還只是孩子，所以她覺得很愉快。當下一沉吟，，道：“你為什麼想學？”

李尋歡思索片刻，道：“我想體驗這種天地即我，我即天地，呼風喚雨的感覺！”

青衫女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這便是你聽我的琴音，所帶來的領悟？”

李尋歡不知她的心思，只得硬着頭皮點頭。

青衫女子沉默半晌，然後微微笑了，道：“你這小傢伙，我不知該說你是絕頂聰明還是太笨。你說的算是我這琴道的最高境界，也可說是狗屁不通。我這琴講究一個靜，由靜帶動，一靜一動都與天地契合。”

李尋歡道：“只有與天地契合，然後才能滲透人的情緒，再營造出春夏秋冬，天地毀滅，前輩姐姐，是這樣么？”

青衫女子眼神里出現一抹驚異與熾熱，道：“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李尋歡搖頭道：“我的一位先生曾教過我，萬事萬物，到達顛峰都能產生奇妙的共通處。所以就算是從未修鍊過術法的人仙一旦進入陽神境界，亦可有鬼仙之能。前輩姐姐的琴音就如幻想中的陽神境界，所以我才會如此想。”青衫女子道：“如你所說，只不過，就算到了我這等境界，但卻沒有任何實際作用，一位金丹期的修道者都可把我這琴道陽神幹掉，如此你還想學么？”

“想！”

青衫女子一怔，然後緩緩道：“那麼，你的血海深仇呢？”

李尋歡道：“道無所不在！”

“你是說，琴道亦能做你的殺人利器？”

李尋歡點頭。

青衫女子沉吟起來，似乎在做一個極大的決定。而李尋歡也肯定了她在這彈琴乃是藍陵授意，否則他為何知道自己這小人物，知道自己有血海深仇。還有那啞巴老人，他似乎也不是那麼單純。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對自己是善意的。

“好，我教你！”青衫女子長長一嘆，自語道：“藍師兄，也許你是對的，我是太保守了。”

“徒兒拜見”

青衫女子將他扶住，一笑道：“你的師傅卻不是我，以後就叫我妙善師伯吧！”

李尋歡心中的疑惑徹底去了，是的，他的師傅應該是藍陵。當下痛快的叫了聲妙善師伯。妙善微微笑了，道：“你現在把這琴拿回去，三天後再來見我。”指了指椅子上的古琴。

李尋歡微微不解，卻不多言。等他將琴拿起時，妙善忍不住提醒道：“小傢伙，這琴可是我的寶貝，你小心點伺候。”

李尋歡抱着琴回到藏書閣后，將事情跟林少北與洛無敵簡單說了，便又抱着琴來到連雲峰上。

上午的陽光還很柔和，金色的光灑在琴弦上，讓整把古琴都變的流光四彩。

李尋歡輕輕的撥動第一根琴弦，一聲厚重之音響起，餘音不絕。再撥第二根，又是一種全然不同的音調。他漸漸懂得這五根弦的妙處，但彈起來卻是雜亂難聽。他並不沮喪，依然在峰頂上慢慢琢磨。

一直到中午，林少北來喊他回書閣吃飯，才算肯放下琴。又感意外，道：“竟然給我們送飯了？”

林少北一笑，道：“他也沒膽子餓死我們。”

等到書閣打開飯盒時，三人心裏湧起一股怒氣來。這送的那是給人吃的，分明是豬食，而且已經餿了。

洛無敵眼睛眯成一條線，射出可怕的寒光來。他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

林少北將食盒丟了出去，李尋歡拍拍兩人的肩膀，一笑，道：“沒什麼的，我去打獵。一會就有吃的了。”說完轉身就獨自欲去。洛無敵跟林少北同時道：“等等，我們一起去。”三人相視一笑。只是李尋歡卻還是從洛無敵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他對自己和林少北的歉意。他大概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