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一天上班
獅子今天第一天去魚的公司上班，她換上了白襯衣和過膝A字裙，她總覺鏡中的自己很彆扭，她甚至有些不敢看鏡中自己的眼睛。
這是她畢業以來第一次上班，心情比較複雜，逃避了3年多，她期望着回歸人群，同時又有些抵觸。
她其實早上想發條微信給魚，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又不是小學生上學報道。
人事部的小姑娘全程對獅子笑得很燦爛，獅子也一直保持着嘴角上揚。獅子不太喜歡日本人這種笑容可掬式的禮儀，因為很虛偽。獅子覺得只是帶一個不認識的新同事去所屬部門，好像不值得這麼高興。
到了營業一部，課長見到獅子，突然瞪大了雙眼，他可能覺得只是個兼職翻譯，不應該是這種氣質。
“走吧。我帶你跟其他同事打招呼。”
獅子緊隨其後。
“打擾大家一下，這是新來的翻譯。渡邊，帶她去她的位子。”
獅子本來還想了一段自我介紹，看來用不上了，不禁感嘆，果然兼職的不受待見啊。不一會，獅子又覺得自己矯情，人事部的小姑娘笑容可掬，自己嫌棄人家虛偽。課長冷若冰霜，自己又覺得課長不看重自己。
此時獅子的手機響了一下。是魚發來的微信。
“我看見你了。”
“我沒看見你。所以我們是一個部門嗎？課長好可怕，我好惶恐……”
“顯然一個部門啊，我把你給介紹進來的。課長就是個擺設，你不用管他。我坐你後面的後面。你旁邊兩個都是中國人。”
這個時候，坐在獅子左邊的中國人開口用日語跟獅子說話，
“你好，我姓張，我知道你是翻譯，但是翻譯在閑的時候也要做一些雜活。”
“你好，張桑，我叫李曌，我也是中國人，我們可以說中文。”
張桑沒有理她，繼續用帶有中國口音的日語對獅子說，
“我有個客人要租一個店鋪開按摩院，這裏有幾份資料，你分別給房東打電話落實現在還有沒有空着的店鋪，問清楚可以不可以租給外國人。”
獅子非常不解，大家都是中國人，為什麼還要用日文聊天。
“好的。”
獅子一個接着一個電話打着，基本上回復都一樣，店鋪是空着的，但是不租給外國人。
直到電話那頭傳出來一個日本老太太的聲音：“我覺得你們外國人很討厭，我絕對不會租給外國人的，想都不要想。外國人最好都離開日本，滾回你們自己的國家。我覺得你也很噁心，為什麼要我把房子租給外國人，我說過無數遍不租給外國人……”
獅子還沒插上話，對方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上了。她好像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但是突如其來的指責讓她有些發怵。
“張桑，這些房東有空房的都不願意把房子租給中國人。”
“這點事都辦不好，還國立大學研究生畢業……”張桑嘀咕着。
坐獅子右邊的是一個約摸四十來歲的中國女人，體型有些胖，目測應該穿XXXL碼的衣服。
“你好，李曌，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姐。”
“你好，王姐。”
“小李，你結婚了吧？”
“嗯，結了。”
“真好，我還沒對象呢。突然這麼說，有些唐突，如果你周圍有靠譜的未婚男士，幫我留意一下吧。”
“沒問題，王姐。”
“謝謝啊。”
“你沒事吧？”魚發來了一條微信。事實上，魚一上午都沒什麼心思幹活，眼睛總是不自覺地飄向獅子的方向。
“沒事……就是剛才劈頭蓋臉讓一個日本房東老太太罵了一頓，又被張桑給嫌棄了……”
“你不用聽張桑的吩咐，你就是翻譯，其他事情都不用管。”
“你確定？他好歹也是前輩，再加上現在我也沒什麼翻譯工作，像尊菩薩一樣坐卧在這裏會不會有些不妥？”
“你要不好意思說，我來說。我不想你做這些，受這種氣。這不是我讓你來我們公司的目的。”
獅子有些心跳加速，可能是很久沒有人這麼護着自己了吧。
魚也發現自己說話有些激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聚會的哪天晚上，他輾轉反側，徹夜未眠，他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落。他只是覺得他那被萬丈冰川包裹住的心，彷彿見到了一絲陽光，冰川有了一條裂縫。
是萬物復蘇的前奏嗎？魚不禁問自己。當他第一眼看到獅子，他有點慌了神，一種久違了的感覺，他沒想到他的心原來還會悸動。當翟嘉亮提到她已婚時，他的心竟然莫名地刺痛起來。算了吧。
魚時想算了的，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會不經意地跟翟嘉亮打聽獅子，而現在他們竟能坐在一間辦公室，相隔不過五米的距離。
他望着獅子的背影，點開了獅子的微信。
“曌姐，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馬上他又後悔了，
“我約了翟嘉亮，你也一起嗎？”
“今天就不了，改天吧，今天有點累。”
獅子是真的有點累，可能她身體狀況還沒完全恢復。
魚有些失落。
下班后，魚不太想回家，他撥通了翟嘉亮的電話。
“今晚出來喝一杯嗎？兄弟。”
“好的，老地方，我可能會晚到一會，手頭上一條大肥魚，我這個月能不能換個皮夾，就看今天了。”翟嘉亮明顯心情很好。
夜晚的東京，華燈初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魚此時的心情非常複雜。
他覺得他對獅子算是一見鍾情，但是在此之前，他也不是沒有一見鍾情過其他人，所以這次的鐘情也沒有多麼彌足珍貴。他大可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可是他沒能耐住寂寞，當獅子離他越來越近時，他想靠近，卻又害怕着，他怕他越陷越深，他怕獅子根本就不喜歡他。
此時的獅子蜷縮在家裏的沙發上，她也在思考着關於魚的問題。他們並不算熟悉，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他有什麼目的嗎？他也許真的是個好人，熱心腸的人，可是這個世界還有好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