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餓了一年年真糟心
過了除夕就是大年初一,王春生與王新生沒有什麼親戚,不用張羅拜年的事情。家裏面剛添了個娃,除了口糧的事情,全家人都高興得很。一大清早起來,魯秋菊燒了些湯水給徐幻櫻吃了,王春生帶着三個小東西跟着過來看看碎建軍,那麻布裹裹裏面的娃看起來單薄很,軟綿綿的身子,眼睛黑光黑光的,看着壓根不像是剛出生的娃,愣有精神了。
“新生,你看看建軍這模樣跟你像太太,以後這娃不得了,靈的跟那山上的猴子一樣,愣是等幻櫻吃了口油水才出來。”王春生抱着建軍,嘴皮子一碰,幾句話就冒了出來。
“就是的,哥,你說我們陝西的地方還是邪乎,以後都不敢瞎說話了,說生就生了。”王新生迎了接着話,“看來我這娃以後要吃好的,這可要褲帶勒緊了好好乾,多掙些公分才行呢。”
“沒嘛噠,我娃肯定要吃好的,你瞧瞧這小子撒尿了,趕緊抱到炕上給暖暖,再不要把我娃給凍着了。”正說著話,王春生感覺到麻布裹裹濕了,笑得合不攏嘴的,“惠英、惠梅、建國,看看碎建軍親不親。”
“不親,不親……”三個小兔崽子調皮地圍了上來,搖頭晃腦地說著話。
“去,一邊獃著去,敢說我碎建軍不親,你們這三個剛生出來,比這丑多了。行啦,到西邊窯洞去,引着你這三個小傢伙,還不把這窯頂陣翻了,走走走……”王春生看着徐幻櫻迷瞪瞪,瞅着這幾個孩子鬧哄哄的,索性一股腦帶走了。
家裏面添了新人,新年新氣象,王家人都期盼着今年的日子紅紅火火些。誰能想到這年剛結束,春里二三月存糧也不多,生產隊裏面油水緊張,也分不到多少東西,徐幻櫻的營養跟不上上奶水不多,經常聽見那碎娃娃拚命地嚎叫哭里,一陣一陣地讓人心疼。多虧了地理的野菜出來了,拉吧拉吧地多少能墊墊肚子,日子湊活着還能過。
好景不長,白水境內天降冰雹,嚴重地區第面如冬季雪后的情景。同期,麥蚜蟲、長腿蜘蛛速速地襲來,危害甚烈,小麥收成慘淡,全縣小麥平均畝產僅64.7斤,這下子分到各家各戶的更是九牛一毛,好在夏天的綠色植物多,隨便弄些糊弄糊弄地吃,將就着還能過。
一來二去,一年糊弄地晃晃蕩盪地過去了,沒幾天吃飽飯的日子,加上吃食沒營養,個個餓的面黃肌瘦的,看着讓人心疼。這會再看着自己家的碎建軍,王春生難受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抽這個旱煙,嘴巴胡咧咧,“你說這都是些鬧啥的,安安寧寧的日子過不了,我娃跟着都受苦,除了出生前的那口油,這再沒見過油水了,造的啥孽。”
“當家的,再不敢胡說了,要是給人聽見了,小心把你拉出去批鬥了。日子要慢慢來,這不是還有好的木,西故街道上不是還修了公社衛生所,以後有個頭疼腦熱了還有個看得地方。”魯秋菊在一旁紡布,聽着自家老漢說的話,硬生生地給打斷了,“別介個了,要是讓新生跟幻櫻聽見了就不好了,這不是又懷上了嗎,正在瞅着吃食,不管吃啥好歹有個吃的,總比以前好多了,是不是這個理。”
“對,對,對……你說的都有理,左右都是我們王家添人,再過些日子我們這娃也快出來了……有我吃的一口就會有娃吃的一口,沒我吃的一口也會有娃們吃的一口……以後勤快些,多下點苦的事情,一咬牙一跺腳不就過去了。”王春生聽着自家老婆子說的話,覺得是這麼個理,迎合著說,“希望這來年能有個好收成,日子過的安寧些才好,今年這個年估摸着糊弄着過去了。”
“糊弄過就糊弄過,誰家都一樣,褲帶勒緊了,只要娃娃們一天天長大就總有個盼頭,公分的事情還不是遲早的。”魯秋菊嘀咕着。
“說著對這裏,好歹過年呢,箱子底還有點白面、玉米面,弄些菜糊糊吃些,熱上幾個窩窩頭,豬油炒些菜混搭着吃。一會弄好了,把新生、幻櫻喊過來。估計有些傷風,頭暈的不行,叫我稍微躺躺。”王新生坐在炕廊畔嘀咕着,“瞧瞧,往年娃們都積極的,今年餓的都懶得動彈了。”
“歇吧,好了我叫你,今年都營養跟不上,餓的都不想動彈,好待我們這從牙縫裏還省了些吃的。你頭暈就歇會,好了叫你。”魯秋菊嘀咕着。
話剛落點點,新生跟幻櫻兩個人過來了,這會子春生覺也睡不成了,被新生拉着說話。幻櫻說是幫忙着弄飯,兩妯娌一商量刀響就是飯,麻溜的很快就拾掇好了,總算是豐盛的一頓飯了。聞到味道,幾個毛孩子都湊了過來,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稀的稠的有得一口吃,嗷嗷的叫喚着,算是吃了頓飽飯,舒服的太太。
“爸(da),是不是只要過年,咱都吃好的,真希望天天都過年。你看我、惠英姐、惠梅的肚子,跟皮球一樣,鼓囊囊的,今晚上應該不會再叫了吧。”王建國吃的香的不行行,愣是打了個嗝,掀起衣服挺個肚子撒歡地說著話。
“哎吆,就你小子能,想得還美的不行行,天天都過年。好我娃哩,平時有一口對付的都不錯了,你個碎娃不知道過年是過難里。去,趕緊把衣服放下去,回頭着涼疼的又要喊叫的。”王新生聽着自己娃說的話,愣是沒忍住笑了,二話不說就下拍了建國的屁股,倒騰的念叨。
“對啦對啦,碎碎個娃知道啥,一年到頭了娃們都吃不上口飽飯,說道兩句行啦。眼瞅着家裏面又要添人了,還不知道明年的世道咋樣,可要早早做準備,趁着有吃食的時候多攢些,野菜、玉米、菜葉葉等能吃的都拾掇好。”王春生見着這父子兩人的模樣,笑着插話說。
“知道了,哥(guo),過了春再拾掇些,還是要謀個好差事。”王新生微微地點着頭,憨憨地嘟囔。
“是這,實在不行的話,過了明,哥(guo)找隊長說說,屋裏人口多,想辦法掉你到底下窯去給人燒瓮去,多少能學些手藝,技術活掙得也多些,沒看能成不。”見着自己弟弟愁眉苦臉的樣子,春生腦袋裏浮出了一個新的念頭。
“那能成木?楊叔隊長能答應嗎?”
“有啥成不成的,年前楊叔隊長還讓我給他老爹看墳地,外人還可以,多少記着情份里,試試吧。坐在這開天窗想那是不行的,還是試試。”王春生抖了抖旱煙的宴會,清了清嗓子,靠着炕棱櫃說道着。
“那成,聽哥(guo)的,去瓮窯就去瓮窯。”王新生吱聲回應着。
“還是哥(guo)想得周道,新生你就按哥說的辦。行啦,時間不早了,娃們都眼睛耷拉了,有啥事明日再說。剛聽嫂子說哥有些傷風,還是讓早些休息。”徐幻櫻幫忙這收拾好東西,聽着兄弟兩的對話,見着王春生暈暈乎乎的眼神,挑心眼地說著話。
“那行,哥、嫂子,你早早歇下,有啥事明個再說。”
“成,你兩個帶娃也回去歇着。”魯秋菊接話了。
王新生抱着碎建軍,徐幻櫻領着惠梅、建國回自己窯里去了。回到屋裏沒敢說啥話,念着去年說得話太邪乎了,一整年都沒有啥油水,閑聊了些別的,沒一會功夫就睡著了。好不容易吃了頓飽的,睡覺也香的很,做夢都想着來年是個紅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