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茶樓風雲(下)
“動作快點!”漢子走過來,刀子指着葉珠緯的臉,吆喝時嘴中的口水星星點點地噴到她身上。葉珠緯倒不是特別害怕,索財總比索命好對付。她顧不上去想他為何會有那麼好的一把刀,趕忙將包中的財物掏出來遞給他。
那個漢子一把扯過去,胡亂地塞到胸前的布兜子裏,那個布兜子也是新凈得很。呵,有備而來呢。葉珠緯瞧見他的動作,暗自冷笑一聲。李曼詩從未置身於這種場景中,心神不免有些慌亂,手上抖個不停,怎麼也打不開她那個複雜的手包。
“媽的!”大漢沒什麼耐心,越過桌子直接將她整個手提包搶了過來,大手一拉,包便被他粗暴地打開了,裏面零零碎碎的東西掉到地上。大漢嘟囔着咒罵了幾句,只顧去撿地上的錢,甚至還把刀子放到一邊。
雅間外的大廳里,老老少少都被威脅着不敢動彈,幾個同這個大漢一樣衣衫襤褸的男人舉着刀鎮場子,另有十幾個則一桌一桌地把錢包飾品拿走。偶爾有抱着錢財不撒手的,他們也沒手起刀落解決掉,只是把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說幾句狠話,似乎並不打算害人性命。
葉珠緯看了看那個連刀子也顧不上拿的大漢,心中困惑不已,這幫人行頭不錯,可看起來卻沒什麼經驗,甚至可以說沒有身為打劫犯該有的警覺。搶銀行的都是幾個人抓槍一個人拿錢,怎麼這幫劫匪幾個人拿刀一幫人拿錢呢?這個計劃的錯漏百出,難道不怕在場的人反抗,三兩下被人解除掉武裝嗎?
她才想了沒一會兒,門外忽然閃入幾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倒了持刀的人,大廳中只傳來幾聲拳拳到肉的打擊,爾後就是人體倒在地上的聲音。在雅間的漢子驚恐地回過頭,瞧見自己的同夥被人接二連三地打暈在地,頓時畏縮起來,連桌上的刀子、地上剩餘的錢財也顧不上拿,轉身往後門的方向逃走了。
大廳里此時亂鬨哄一片,沒被放倒的劫匪們見大勢已去,各自都作鳥獸散了,絲毫不管留下來的同夥;被放倒在地的就遭殃了,被搶了錢財的男女老少紛紛上前,從他們胸前的布兜子裏找尋着屬於自己的東西,順便還踩上兩腳捶上兩拳。
這……局面轉變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葉珠緯無語地撓撓頭。兩個熟悉的身影跑到了雅間門口,正是羅利和彭奉貴。
“少夫人,您沒事吧?”羅利問她。桌子上的食物被漢子方才的一番動作給打翻了,汁水流了一桌,看起來確實有些狼狽。
“我沒事。謝……”葉珠緯回道,羅彭二人將她打量了一番,在確認沒有傷口以後便又飛也似地退走了,她的那聲謝謝還卡在嗓子裏,沒來得及說。
“看來我也要請個保鏢。”李曼詩蹲在地上撿着東西,那個漂亮的手包被撕成兩片破布,大概補不回來了。葉珠緯也站起來幫她的忙,嘴上卻沒有回答她。說實話,她自己也不知道原來羅利和彭奉貴今天有跟在身邊,從這次的情況看,這兩位大哥應該其實每天都守着她,只是沒有被她發覺。
也就是說,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雖然安全上有了保障,但行動卻沒了私隱。葉珠緯暗暗地開解自己,喻無臣應該只是擔心她的安全,並不是想實時監控她……吧。
“還吃嗎?”李曼詩向她揚了揚手中僅剩的鈔票,葉珠緯一看桌上汁水橫流一片狼藉的慘樣,自然也沒了食慾,況且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吃了,走吧。我們去把文章寫出來,越快越好。”
她挽起李曼詩的手臂,心中充滿了搞事的激情。剛才電光火石之間,她又多了幾個主意。她那個世界的《新青年》曾經用雙簧信製造一個辯論的局面,成功地製造了熱點,此番如果順利,《新學人》也完全可以試一試。一手將《新青年》發展壯大的***,也就是民國時期的大V說過訣竅——故作危言,以聳國民。
這個年代的白話文雜誌報刊就是現代的新媒體,那緊跟熱點、標題吸睛、販賣焦慮、打擦邊球、等常見的手法也有了使用的必要,只不過要掌握好分寸,不能失去了本心。
葉珠緯越想越鬥志昂揚,恨不得馬上飛回家中的書房開工,一時也忘了自己的稿子回回都被李曼詩斃掉的慘劇。
那個勉強出逃的漢子此時正趔趔趄趄地走在小巷中,他腿上的扭傷不是沖入的衛兵乾的,純粹是他慌慌張張跌倒了導致的。但即便是受了傷,他的腳步也一刻不敢停止。
“怎麼會有衛兵來……”他一邊奮力地走着,一邊想着同夥們被群眾按在地上毆打的場景,“那個人明明說很簡單的,怎麼會有衛兵……”
拐角處靜止的黑影截住了他的道路,他一不留神便撞了上去。
“艹,誰在這兒……”漢子隨口罵了一句,抬頭一瞧,馬上住嘴,吶吶地叫了一聲:“啊,先生,我我我……這回大家沒搶成。”他將胸前的布兜子緊緊地護着,生怕那個黑影下一秒就要把它搶了去。
“切”那個被他稱作先生的人不屑地笑了,似是很看不起漢子那副差錢的窮酸樣兒,“得了吧,你搶到的那點錢還不夠我塞牙縫,緊張個什麼勁兒。你走吧。”
漢子如蒙大赦,趕緊摟着布兜子溜走了。黑影望着他倉惶離開的身影,又發出了幾聲譏諷的暗笑。活在泥土裏的螻蟻,整天只知道守着那點兒小錢,還以為全天下所有人都跟他們一樣鑽進錢眼裏。
那人徐徐走到鳳城茶樓前,此時警察、衛兵和被搶的人們都聚在那兒,大家七嘴八舌地吵着想討個說法,被圍在中間的警察一個頭兩個大,還有不少看熱鬧的湊過去添一份亂。他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轉身離開了。
這次的搶劫不過是小試牛刀,反正實施者與他和他的組織沒有直接聯繫,若是五江城政府要抓人,也肯定抓不到他們頭上去。這些流民本來就是利用了一次就丟掉的工具而已。他想起先前在領館犧牲的前輩,苦澀地捏緊了拳頭。既然五江政府的人導致了他們的死亡,那他和組織也絕不會讓五江政府有一日安寧。這既是為了報復,也是為了下一個計劃預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