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鳳皇被欺 暴君的忍耐
慕容棠喝了葯睡下后,再醒來時,就看見慕容清紅腫着一雙眼睛坐在床邊抽泣。
慕容棠欣喜萬分,起身喊了一聲‘皇姐’,卻頓時淚如雨下。
姐弟兩人抱頭痛哭了許久,待慕容棠剛要說起西燕的事情時,卻見慕容清微微搖了搖頭,而後握住自己的手,一面說些不痛不癢的場面話,一面撓了撓自己的手心。
慕容棠會意,心下瞭然。
以往在西燕時,皇后每每為難,慕容棠要頂嘴時,慕容清便是這樣提醒他不要說話。
待慕容清絮絮叨叨的囑咐了許多事情之後,才依依不捨的離去了。
慕容棠目送慕容清離去時,才明白她為何不讓自己說話。
原來這寢殿的門是連通着另外一間房間,正是傅文玉的書房。出入寢殿,書房是必經之路。而傅文玉從方才起就一直坐在書房之中。
為了避開傅文玉的旁聽,慕容棠便在第二日他早朝時,偷偷跑了出去。
可是北秦的皇宮與西燕的皇宮結構佈局完全不同,慕容棠不知後宮女眷住在何處。
走到一處園子裏,遇見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在練拳。簡簡單單幾個招式他耍的一塌糊塗,還把自己累個氣喘吁吁。見他胖乎乎的笨重樣子,慕容棠不屑一笑。
那人見慕容棠如此,便立身問道:“你笑什麼?”
慕容棠道:“看到了一隻狗熊,被他蠢笑了而已。”
那少年聞言,得意道:“胡說,我在這宮中從沒見哪個人養過狗熊。”說完,才反應過來慕容棠是在說自己,氣道:“你說誰?”
慕容棠冷哼一聲,不理睬他,轉身走人。
那少年卻追過來,一把拽住慕容棠的手臂,氣道:“我是國舅爺,皇后是我親姐姐,你竟然敢對我不尊敬!”說完就是一拳頭打過來。
慕容棠閃身躲開,不示弱道:“區區一個國舅爺有何了不起,我還是......”慕容棠說到此卻停下了。
那少年問道:“你是什麼?”
慕容棠剛要說自己是太子,卻想起父皇臨終的囑咐:自此再沒有西燕國,也再沒有西燕太子。
於是,慕容棠改口道:“榮貴妃是我姐姐。”
那少年聞言卻放肆大笑,囂張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你姐姐不過是個亡了國的妃子,乞丐一般。她是你姐姐,那你也是個乞丐,你怎能與我相比!”
常言道落魄的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被犬欺,一個亡了國的太子,的確不該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可是慕容棠偏不。落魄了又怎樣?即便是死到臨頭又如何?自己雖然丟了太子的身份,卻絕不會丟了太子的涵養。但此時,聽到他如此出言不遜,慕容棠也顧不得涵養或是教養了,聞言就是一拳頭猛的砸過去。
那少年體肥肉厚,挨了一拳並不怎樣,可是他反手錘了慕容棠一下,慕容棠卻被他一拳錘倒在地。
那少年便騎到慕容棠身上,一頓拳打腳踢。
慕容棠豈能任人毆打?即便明知打不過,也不可能輸了士氣。兩人便你一句‘臭乞丐’,我一句‘笨狗熊’的撕扯起來。
兩人正打着,忽然幾個宮女跑出來,驚呼道:“國舅爺,快別打了,皇後娘娘正找您呢。”
那少年一聽道皇後娘娘幾個字,頓時慫了,放開慕容棠,頭也不回的怯怯索索的隨着幾個宮女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姐姐,姐姐’的哀求着不要告訴皇后自己同人打架的事。
慕容棠被那一身肥肉壓的喘不過氣,此刻頓覺身上一輕,慕容棠深深舒了一口氣。而後從地上爬起來,剛要拍去身上塵土、整理散亂的衣冠,才發現自己的左臂不能動了。原來是剛剛糾纏之時被扯的脫臼了。
慕容棠心道:自己若是這副樣子去見皇姐,皇姐見到自己必然要擔心了。於是便折返回寢殿,決定改日再去。
慕容棠剛邁進書房的門,就見到傅文玉一臉驚疑的看着自己。
慕容棠見到他也驚了一下,這個時辰他不是應該在早朝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北秦難道已經昌盛太平到皇帝都無事可做了嗎?
傅文玉當然不清閑。只不過惦記着慕容棠,便早早退了朝。回來時卻發現殿內無人,傅文玉剛吩咐了人去找,抬頭就看見慕容棠衣冠不整、一身污泥的回來。
慕容棠自知自己此時的樣子很不體面,便也不怕被他嘲笑,白了他一眼,自顧自的回房去。
傅文玉淺笑一聲,喚他道:“棠兒。”
慕容棠聞若未聞,回到房中向床榻走過去。
傅文玉追上來,一把拉住慕容棠的手臂,道:“棠兒你站住。”
卻不想慕容棠當即痛的大叫一聲,額頭上登時滲出一層冷汗。
傅文玉見勢連忙蹲下身,緊張問道:“怎麼了棠兒?傷到了哪裏了?”
慕容棠臉色慘白,皺着眉頭,雖然不想說,但無奈自己不會處理又無處尋太醫,是以忍了半晌,最後還是說道:“左手動不了了。”
傅文玉聞言,抬手輕輕在慕容棠的左臂上捏了幾下,而後道:“是脫臼了。棠兒別怕,沒事的。這種小傷,我以前。”話未說完,手上陡然一用力,只聽咯吱一聲骨頭響,慕容棠慘叫一聲。
傅文玉笑道:“現在動一動看看。”
慕容棠緩了片刻,依言動了動左手,雖然還有些微的麻木,卻是果然好了。
傅文玉擦了擦他額上的汗珠,一臉溫和的問道:“棠兒這是被誰打了?告訴我,我將他抓過來。”
慕容棠也很想再揍那個‘笨狗熊’一頓,但是並不想傅文玉插手管自己的事情。於是避而不答,反問道:“你方才說,這樣的小傷你從前怎樣?”
傅文玉聞言站起來,輕笑幾聲,而後俯身湊到慕容棠臉前,看着他認真的模樣,笑道:“這樣的小傷,我從前,從未受過。”
慕容棠自覺上當,讓他炫耀了一把。但看在他幫自己接上手臂的份上,便讓他炫耀這一次。
慕容棠繞開傅文玉躺回床上,身子放鬆的瞬間,才覺着渾身酸疼。
傅文玉走過來,坐在床邊,說道:“棠兒這一身都髒了。”
慕容棠閉着眼睛極其敷衍的‘恩’了一聲。
傅文玉道:“棠兒好似不想與我說話?”
慕容棠心道:你終於看出來了。
傅文玉道:“棠兒衣服髒了,去沐浴吧?”
慕容棠閉着眼睛淡淡道:“不必。”
慕容棠說完,只覺得房中沉靜了片刻,而後便聽到錦緞摩擦的斯斯細聲,傅文玉好像起身了。
慕容棠心下輕鬆道:要走了嗎?你終於走了,還不算太過厚顏無恥。
但是下一刻,慕容棠就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了。因為傅文玉不僅沒離開,反而俯身將自己橫抱起來。
慕容棠臉上登時一紅,氣道:“你做什麼?”
傅文玉轉過臉看着慕容棠,笑吟吟道:“我忘記了,棠兒是喜歡被人強迫的。”
慕容棠聞言更覺羞憤,他這語氣,簡直溫柔的不像話,好像自己是他的寵妃一樣。
慕容棠當即掙扎道:“我不喜歡。”
傅文玉卻不管不顧,手臂忽而一舉,將慕容棠扛在肩膀上,一路喜滋滋的向著玉泉宮去了。
慕容棠倒掛在他肩上,捶打他的後背,喊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傅文玉輕飄飄道:“晚了。棠兒下次記得早一點說。”
慕容棠又掙扎喊叫了好一會,直到筋疲力盡了才消停。那剛剛接好的手臂險些再次脫臼。
一路上,所有宮女太監看到這樣的景象,紛紛背過身子,跪地垂首。
傅文玉對跟在身後的榮順吩咐道:“將這些人的名字統統給朕記下來。”
榮順不解道:“皇上為何......”
傅文玉道:“日後若有什麼風言風語傳了出去,朕要了你們的腦袋。”
榮順聞言,當即跪倒在地,不敢再跟着,心驚膽顫的連聲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這玉泉宮,是傅文玉專用的沐浴之所,未曾恩賜給任何一位妃嬪用過,連皇后也沒有來過。
慕容棠看着滿宮的花瓣金毯,紅紗輕煙,第一直覺便是這個傅文玉的品味有些女人。
傅文玉放下慕容棠,見他站着不動,便蹲下身,問道:“棠兒在想什麼?”說著便已經解開了慕容棠的腰帶。
慕容棠這次倒是沒有躲,張開雙臂,等着傅文玉為自己寬衣。
這是習慣。
慕容棠長這麼大,起居飲食樣樣都是有人伺候的,從來沒有自己動手做過什麼。此刻見這宮中只有自己和傅文玉,再無旁人,那當然是他來伺候。
不過慕容棠還是好奇的問了一句:“這裏怎麼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好不體面。”
傅文玉笑道:“我可是北秦皇帝,皇帝親自伺候你更衣,這還不夠體面嗎?”
慕容棠一本正經道:“那你伺候過旁人嗎?”
傅文玉道:“我伺候旁人?誰敢用?”
慕容棠道:“如果你只伺候我一個人更衣,那便算得上是一件體面事。”待脫去衣物,慕容棠道:“這裏不需要你了,你退下吧。”說完,自己下了池子中沐浴去了。
傅文玉聞言,不可置信的搖搖頭,心道:還真當自己是下人了嗎?不由得無奈笑了笑,說道:“我離開了,一會兒誰來幫你穿衣服?我北秦可是禮儀之邦,棠兒想這樣一絲不掛的出去可不行。”而後,找了個喜歡的角度,席地而坐,看着池中的弱小身影,拿起地上的一壺酒,自斟自酌。
傅文玉喝了幾杯,越喝越覺得今日的酒,平淡如水,毫無滋味。索性棄了酒杯,一手撐地將身子向後傾斜了些許,專心致志的看着水中的身影。此刻口中無酒,可傅文玉還是不自覺的喉結滑動,咽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