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綾落之戀
慕容棠與鄴綾落按着鄴成義的囑咐,來到長安城外五十里處的一片荒林中。林中有一個山洞,二人下馬在此休息等待鄴成義前來會合。
鄴綾落道:“哥哥冷嗎?我去拾些樹枝。”
慕容棠道:“林中不安全,我與你一起去。”
鄴綾落道:“哥哥還是在這裏歇息吧,看好我的銀子。而且,哥哥是王爺,想來是什麼也不會,萬一在林中遇到了什麼危險,我還要分心來保護你。”
慕容棠見她如此小看自己,不禁一笑,站起身,說道:“就當我是什麼都不會,要跟你學好了。走吧。如果真遇到了危險,自然是我保護你。”
鄴綾落拉上慕容棠的手,說道:“那我就教一教哥哥好了。”
林中樹高葉茂,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星星點點的灑落下來,溫暖而不灼熱。二人攜手同行,踏着林中鬆軟略有些潮濕的土壤,邊走邊拾撿散落的細小樹枝,走到很慢。
不多久,忽見一個青棗樹,鄴綾落將自己拾的樹枝扔到慕容棠懷裏,看着樹上的棗子,笑道:“今天晚上,我們就吃這個吧。”說著,捲起裙子就要去爬樹。
慕容棠道:“這樹太高,小心危險。”
鄴綾落道:“哥哥放心,比這個高的樹我都爬過的。”說著,就順着樹爬了上去。坐在一枝粗壯的枝幹上,扯着一旁的樹枝搖搖晃晃,那棗子就劈里啪啦的掉下來。
慕容棠捧着嫩枝站在樹下看着鄴綾落,一直擔心她也會同那些棗子一起掉下來。
鄴綾落低頭看着他,笑道:“哥哥別光顧着看我啊,快把棗子撿起來。”
慕容棠看了看樹下掉了一地的棗子,說道:“夠多了,你快下來吧。”
鄴綾落道:“好吧。”起身下樹時,果然不意外的腳下一滑,啊的一聲驚叫摔了下去。
慕容棠一直看着她,見勢當即扔開懷裏的樹枝,縱身一躍,接住鄴綾落,安然落地。
一瞬間,兩人的臉頰擦撞了一下。
鄴綾落緊抱着慕容棠,心下撲通撲通的亂跳。如此近距離的看着慕容棠的臉,那美艷輪廓,好似一幅畫。鄴綾落盯盯地看着,只覺他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眸恰如靜謐夜空中的燦爛繁星一般,熠熠生輝璀璨奪目。鄴綾落的臉頰不由得紅潤起來。
慕容棠說道:“看吧,我就說很危險。你有沒有傷到?”
鄴綾落懵然的搖了搖頭,鬆開慕容棠,蹲到一旁撿地上的棗子。
待二人捧着樹枝、棗子回到山洞時,就見鄴成義已經在洞中了。
鄴成義道:“山裡晚上涼,常有野獸出沒,我們不能在這裏過夜。離此地不遠有一處村落,我們今晚暫且歇在那裏。殿下請隨我來。”
慕容棠扔下懷裏的樹枝,拉上鄴綾落的手,說道:“我們走吧。”
鄴綾落臉上一熱,握了握慕容棠的手,點了點頭。
三人到了村上,找了間小客棧安頓下來。
晚間,下樓吃飯時,遇見幾個大漢前來投店,慕容棠見幾人舉止怪異,便多看了幾眼。
鄴成義湊到慕容棠身邊,壓低着聲音說道:“殿下別看了,他們是晉國人。”
慕容棠對晉國人恨之入骨,聞言便是臉色一沉。
鄴成義道:“他們雖然喬裝打扮過,但微臣還是一眼就能辨認得出來。”
慕容棠道:“必定是晉國皇帝得知巴圖的使臣來借兵,派人混進北秦打探消息來了。說起來,這晉國也是無能,誇口得了兩員大將用兵如神,兩年下來,卻只與巴圖這幫野勢力打了個不相上下。”
鄴成義道:“傅文玉坐山觀虎鬥,隔江遠觀、虎視眈眈,他二人豈會真的傾力一戰?”
慕容棠道:“巴圖這次要失望了,傅雷霆必定不會借兵。任他兩國繼續耗下去,耗到國立空虛、國人怠戰之時,北秦便可一鼓作氣全盤吞併。”
鄴成義笑道:“殿下好像很了解傅文玉,看來殿下這幾年跟着他倒是學了不少治國之道。”
慕容棠冷哼一聲,道:“誰要跟他學。不過是他日日在耳邊念叨,我聽到了罷了。”
鄴成義道:“不過,近來長安城裏到處是殿下的畫像,如是被晉國皇帝知道了殿下還活着,必定會向北秦要人。”
慕容棠冷笑道:“北秦如今交不出人,正好給了晉國一個出兵的理由。”
鄴成義道:“北秦與晉國如果能因此而交戰,兩敗俱傷,當真是老天有眼。”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到隔壁一桌的客人相互的高聲寒暄。
一人道:“張神醫,幸會幸會。”
張神醫道:“哎喲,孫神醫,幸會。”
孫神醫道:“張兄也是趕去長安?”
張神醫道:“孫老弟也是嗎?”
孫神醫道:“正是。聽聞皇上廣招天下名醫,小弟不才,名醫二字雖不敢當,倒是識得幾本醫書古籍,便前來一試。”
張神醫道:“孫老弟過謙了,以你的醫術,必定能夠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啊。”
慕容棠聞言冷笑一聲,道:“宮裏有人要死了嗎?若是國喪,那才真的是老天有眼。”
只聽那二人繼續談論着。孫神醫道:“不敢當不敢當。也不知這榮貴妃得的是什麼病,怎麼會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呢?”
慕容棠聞言一驚,失聲道:“皇姐!”猛的就要起身過去問個究竟。
鄴成義按住慕容棠,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後自己起身走過去笑臉問道:“方才聽聞兩位神醫說起榮貴妃重病,不知二位是哪裏得來的消息?”
孫神醫道:“兄台還不知道吧?就是今日的事。官府貼的告示,早傳遍大街小巷了。”
鄴成義問道:“不知那貴妃得的是什麼怪病?”
孫神醫道:“這個我們也不清楚,聽說是思念成疾、危在旦夕。皇上急壞了,滿天下的找人醫治呢。”
張神醫感慨道:“皇上對這位榮貴妃還真是情深義重啊。”
鄴成義向兩人道了謝,而後領着慕容棠與鄴綾落回了客房。
慕容棠怒不可遏,揮手將桌上的茶杯盡數砸了個稀碎,罵道:“傅雷霆就是個卑鄙小人!”
鄴綾落見慕容棠如此,嚇的躲在鄴成義懷裏,不敢出聲。
鄴成義道:“殿下息怒。臣馬上回城打探,探清公主的病情到底如何。”
慕容棠道:“鄴伯伯不必再查。皇姐此時必定安然無恙。”
鄴成義道:“那傅文玉為何......難道?”
慕容棠一拳砸在桌子上,氣憤不語。
鄴成義道:“他是想以此逼着殿下自己回宮。若殿下回宮,公主便不治而愈;若殿下不回,公主......”
慕容棠恨道:“他明明答應過我不會殺皇姐的。天子一言九鼎,他怎能如此言而無信!”
鄴成義道:“一言九鼎還是言而無信,全憑天子一張嘴,殿下再生氣也無濟於事。不知殿下是如何打算?”
慕容棠道:“鄴伯伯認為我還有選擇嗎?我不能置皇姐生死於不顧。”
鄴成義道:“可是殿下即便搭上自己也救不出公主,不過是一同受苦罷了。”
慕容棠道:“我生母早亡,母后對我不喜歡,自小便只有皇姐一直親善帶我。如今,我只有皇姐這一個親人了,我絕不能眼看着皇姐因我而死。”
鄴成義道:“老臣知道殿下與公主手足情深,只是殿下婦人之仁貿然回去等同於送死,愚蠢至極。殿下敢不敢賭一把?”
慕容棠道:“賭什麼?”
鄴成義道:“賭傅文玉對殿下的心,賭他不敢殺了公主。”
慕容棠道:“鄴伯伯是要我不顧皇姐死活,獨自逃走?傅雷霆連兄弟都可以殺,怎會憐惜我的皇姐?萬一惹惱了他,我便是害了皇姐。”
鄴成義道:“可是殿下一旦回宮,以後將要面臨什麼樣的日子,難道殿下心中不清楚?如果傅文玉值得,殿下便回去。如果他不值得,那犧牲公主一人總好過犧牲公主與殿下兩個。”
慕容棠道:“那要怎樣才算他值得?”
鄴成義道:“以三月為限。如果三月內,傅文玉不見殿下回宮而殺了公主,那麼他就是個殘暴無情之人,只顧一己私慾,對殿下並無真心,殿下絕不可回宮。”
慕容棠問道:“如果他沒有殺皇姐呢?”
鄴成義笑道:“那樣一來,他就是個情種。殿下便可以回宮。不僅要回宮,還要對其奉承討好,加以利用,助殿下復國、報仇雪恨。”
慕容棠道:“讓我去奉承討好他?”
鄴成義道:“當年公主以一己之身和親北秦,換得西燕十年太平。而今,殿下同樣可以以一己之身討好傅文玉,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將天下收入囊中。”
在皇姐安危與自身榮辱之間,幾番掙扎,慕容棠還是認為皇姐的性命安危更重要,於是道:“好,就依鄴伯伯所言。三月為限,一切聽天由命。”
鄴綾落走上前,抓住幕容棠衣衫一角,小聲問道:“哥哥如果回了宮,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幕容棠拍了拍她的頭,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