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高明的殺人方法
“不可能,不可能。”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像凝固了一樣,手腳都是冰涼,我拚命地搖着頭,不會的,趙平怎麼可能是趙黎川,趙黎川是那個和姐姐有關係的趙黎川嗎?我的頭轟地一聲,我倒在了弗洛伊德榻上,不可能。
“可喬,你沒事吧?”韓牧之快步過來扶着我,撫着我的頭髮道,“我上次找你,就是想和你說這件事,但沒有機會。最近楊意澤在查鄒士釗,查到了不少關聯的人,我從他那得知一些事,才把以前我想不明白的事終於想通了。”
“你想通什麼了?”我虛弱地看着他。
韓牧之蹙眉道:“想通他為什麼要套路你,撩撥你,引你上鉤。如果他真的喜歡你,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方法追求你,何必用那些心理學的東西。起初,我不知道他的目的,隱隱覺得有問題,但不知道問題在哪。我也猜測過,他知道你的病,想引可怡的人格出來,但他為什麼要引出可怡的人格?直到你和另一個人格都深受他情感的困擾,而楊意澤查到,趙黎川四年前化名趙平,潛逃美國,趙黎川在國內的固定資產,大部分在他出事前已經處理了,但是只有一套房子還留着,就是你住過的北路街那套。”
“北路街的房子,是趙黎川的?”我不可置信地搖頭,“怎麼可能?”陸曾翰曾經要把他名下的財產轉給我,其中一套就是北路街的房子,明明是陸曾翰的財產啊。
“也許現在已經是陸曾翰的名字了,但是之前,確實是趙黎川的。”韓牧之冷笑道,“這更表明他們關係密切,一套房子,會隨隨便便給人嗎?趙黎川死了,陸曾翰會善罷甘休嗎?可喬,你一定要清醒,陸曾翰是個危險人物——”
“你別說了,別說了。”我虛弱地抬着手,不要說了,我沒那麼傻。我知道韓牧之想說什麼。我還沒有白痴到那個地步。如果陸曾翰想殺了我,他又知道我有人格分裂,作為一個精通心理學的警察,想殺我又想不着痕迹,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的兩個人格互相憎恨,讓其中的一個人格殺了另一個人格。
所以他先套路我,讓我愛上他,接着再逼出姐姐的人格,讓姐姐的人格和他曖昧,這樣無論是我殺死姐姐的人格,還是姐姐的人格殺了我,死的都是我,而且我將會被判定死於自殺,法律無論如何也不會判定陸曾翰有罪的。好高明的殺人手段。
陸曾翰的話,像炸雷一樣在我耳邊響起,“我想殺一個人,”“她像個鬼似的竄在我腦子裏,我忍不住想掐死她。”“有沒有完美的殺人方案?不會被查到?”“你沒治死過人嗎?”
一句一句,句句振聾發聵,我崩潰地大叫:“不是的,你說的不是真的。”
韓牧之緊緊攥着我的手,沉聲道:“可喬,堅持住,深呼吸。”
我深呼吸不了,這個世界太瘋狂了。我暈了過去。
我走進了一條長長的甬道,青石方磚,黑暗而深幽,我木然向里走着,一個男人帶血的臉,在我眼前不停浮現。以前,他只是在夢裏出現,現在我終於離得他好近,我也終於知道他是誰了。趙平,趙黎川。
四年前,在美國,我當時碩士畢業,在田納西的社區醫院做心理諮詢。那天,依稀記得也是一個雨夜,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進了我的診療室。在異國他鄉見到華人,心裏自然是溫暖而激動的,我很主動地接待着他。只是他的注意力似乎不是做心理治療,而是和我聊天。
他的情緒不太好,我給他做了心理測試,中度抑鬱。我努力地幫他治療着,他的情緒也漸漸好了起來。可是兩個月後,我們又一次約的診療時間,他沒來,後來助手聯繫了他,得知他已經去世了,飲彈自盡。
我也曾經懷疑過,是不是我的治療方案出了問題,導致他的抑鬱症加重而走上絕路。但我反覆查看了之前給他的診療記錄,明明是次次見好的啊。我也跑到他留下的家庭住址想去看看,但院門緊閉,只有鎖。他曾經很認真地給我留下了地址,誠懇地邀請我有時間去他家裏坐坐,和他聊聊,他不喜歡診所的氛圍,但我拒絕了。
那時我還是一個經驗不太豐富的治療師,恪守着行規,不和來訪者進行任何私下接觸,他一次次邀請,我一次次拒絕。沒想到我第一次去他家,卻已經是人去樓空。
我竭力說服着自己,不是我的緣故。我也找過我的導師Katherine,她也幫我分析了趙平的診療記錄,告訴我是在好轉。但我仍然心難安,我也找過韓牧之,他是姐姐的朋友,我們一直認識,他那時經常來美國出差,來了便會看望我。他也說不是我的問題。
可是,從那件事後,去教堂祈禱,便成了我的常事。讓自己心安,不僅僅需要專業知識,也需要上帝。
在這個不知是夢,還是虛幻的世界裏,我順着甬道,再次看到了那個趙平住的那個小樓,我彷彿看到他就站在二樓,拿着槍衝著自己的太陽穴開槍的樣子。我大聲尖叫着。
等我醒來,已經是傍晚了,韓牧之緊張地守在我旁邊,遞給我一杯溫水:“喝點水緩緩。”
我把水放到一邊,急急地說著:“牧之,你說過,不關我的事,他是漸漸好轉的。”
“那我能怎麼說呢?”韓牧之嘆了口氣,“你那時剛從可怡的事情里恢復,我不能再刺激你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覺得他是被我治死的?”我拚命搖頭,“不會的,Katherine也說他在好轉啊。”
韓牧之緩緩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那時我去美國看你,有一次在你的診所里,你忽然變成了可怡的表情和語氣,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分裂出的“她”,“她”告訴我,“她”去找過趙平,她要找他報仇。至於是什麼仇,她沒告訴我。但看她的神情,很激動也很憤怒。”
“是她殺了趙平?”我的聲音都在抖,如果兇手是她,那也就意味着兇手是我。
“我不知道。但是她說她找趙平的時間,是他自殺的前三天。美國警察也會分析死因,技術也很先進,我想,他們既然認定趙平是自殺,那就一定是自殺。但是會不會是她和趙平說了什麼,才導致趙平自殺,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她是你分裂出的人格,也許你的一些心理學技能,也會潛入到她的潛意識裏,被她利用。但是我不確定。”韓牧之說道。
我身上出了一層汗,我分裂出來的人格,會殺了趙平?為什麼?
韓牧之繼續說道:“也是從那時起,我知道你看着好像是從可怡去世的事情里恢復了,但是後遺症多多,除了選擇性失憶,還有多重人格障礙。回國后,我思考再三,決定辭職,創辦驛橋,把你帶回國。否則你繼續留在美國,早晚會出事,我怕美國的警察會找上你。你回來后,我央求了一個製藥公司的朋友,幫我定製了給你的葯,你服藥的效果很好,再沒有忽然就轉變人格的現象。除非是受了重大刺激或者是精神極度疲憊,而且你和她似乎也達成了一種平衡的共處,可惜這一切,都被那個陸曾翰給毀了。”韓牧之的語氣有些憤憤。
我看着韓牧之,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創辦驛橋,是為了我?我從沒有想到,這份恩情,我怎麼承受得起。我咬着唇,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情感,衝擊得我無法思考。難怪韓牧之看到我和警察走得近會那麼不快。原來我自己,也許就是個可怕的兇手。而聰明睿智如陸曾翰,如果他也要殺我,那隻怕我是兇手的可能,就更大了。我有些憋悶,喘不上氣。
“可喬,”韓牧之抓着我的手急切道,“我們走吧,換個城市,從頭開始。不要再纏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是是非非里了。鄒士釗也好,趙黎川也好,都死了,也都和我們沒關係,我們去找個安靜的城市,再開診所。”
“我——”我直搖頭,我還沒從這些事情里回過神,又怎麼能做這麼大的決定,“牧之,我需要搞清楚這些事。現在我太混亂了。”
“可喬,你難道不相信我嗎?”韓牧之攥着我的手很用力,聲音也很用力,“我怎麼會害你?我一直以來都是愛你的,我對你的情感,也許你根本想像不到。從可怡介紹你給我認識的那天,我就覺得你和我才是一種人,外表冷靜而內心火熱。我找機會就去美國看你,這麼多年我一直守着你,我才是最適合你的男人,我才是最了解你,也最愛你的人。”
韓牧之忽然的告白激烈而執着,我有些害怕,一把甩開他的手,匆匆道:“牧之,我先回去了。我需要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