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剛一踏出衙門,戰龍臉色微變,嘴角溢出鮮血。寧悅見狀慌忙伸手去扶,含淚的眼眸里滿是愧疚。他大病初癒,怎能扛得住二百大板,是我不好,總是仰仗他的幫助,卻從未替他想過……一旁的寧雪看了,倒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她冷笑了一聲,惹來寧風出言斥責。

戰龍隨手把血污擦去,對寧悅認真地說道:“先前我中了毒,如今不過是把毒血吐出,並無大礙,你不必在意。”毒方解,元氣尚未恢復,他便勉強運功疾行一夜、震裂刑杖數百,如此耗損內力,少不了會氣血上逆。雖確實無大礙,可他還是不願告訴寧悅實情,以免她多想。

在陽光的照耀下,戰龍的雙眸清澈而明亮,縱然臉上抹了灰,但仍掩蓋不住他眉宇間散發出的俊逸之氣。那從微笑中隱隱透出的爽朗,是寧悅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寧悅看他神情悠然,步態從容,心中疑慮盡消,頓時破涕為笑。“這樣我便放心了……”

寧風見寧悅心情甚好,忍不住開口問道:“小悅,隨大哥回府好嗎?”

聽了寧風的話,寧悅頓時斂起笑意,低下頭,一聲不吭。

“府上還有你娘的遺物,難道你都不要了嗎?”寧雪擺弄着腰間瓔珞,嘟囔了一句。

聞言,寧悅悲從中來,默默垂淚。對於寧悅的身世,戰龍略有耳聞。正是因為他們的遭遇有相似之處,故而兩人相識以後,戰龍不僅沒有拒她於千里之外,反而不時伸以援手,以致後來由憐生愛。他知道她心中有怨,如同從前的自己。多年來自己被恨意所困,深感其中痛苦與糾結。他不願讓她經受同樣的折磨,不願見她終此一生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心安。若能藉此機會解開她的心結,未嘗不是好事,就算不能盡如人意,至少不會留有遺憾。況且,有他在,寧府又有何人能欺負她?

“我陪你回去。”戰龍的話說得輕描淡寫,卻絲毫沒有商量的意味。

寧風聽后連忙拱手道:“大當家願到府上做客,寧某自是求之不得。”說完又轉向寧悅勸道:“小悅,大當家於你有大恩,而今初來京城,你當一盡地主之誼才是。”

寧悅擦乾淚水,回道:“大哥說得是……”想起寧府的高牆深院,寧悅但覺艷陽無光,微風透骨。她悄然把身上披風攏緊,以抵禦從心底升起的寒意。

一行人穿過衙門外圍觀的人群,尋了一個安靜之處等衙役將寧風的馬牽來。寧雪見郁梅遠遠跟在她們身後,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不禁怒火中燒,即刻將其招來狠狠嘲諷一番。末了,寧雪威嚇其不許再踏入京城半步,把郁梅逼得跪地痛哭。寧悅從寧雪的話中得知,郁梅之所以肯道出實情乃是另有所圖,而非一心想要替自己洗刷冤屈,這樣一來,確有賣主求榮之嫌。然而,眼看自小便賣身到寧府做丫鬟、盡心儘力侍奉寧雪多年的郁梅因一念之差失去了棲身之所,寧悅心酸之餘難免會有同情。就在寧悅黯然神傷之際,突然,半空中劃過一道金光,緊接着,一團的白影冒失地撞入她的懷中,瞬間讓她回過神來。

“咕咕,是你!”寧悅雙手捧起咕咕圓滾滾的身體,不住地打量,歡欣的淚水在眼眶裏翻滾。咕咕用嘴輕啄了一下寧悅的手,以示親昵。幾日不見,咕咕似乎長胖不少,雪白豐盈的羽毛泛着柔潤光澤,足見它備受愛護。咕咕的到來猶如一陣溫暖和煦的春風吹入了寧悅心底,使她的心萌發出盎然生機。枯竭的心泉隨之湧出涓涓暖流,沉寂的心湖隨之漾起了絲絲漣漪,這一切讓寧悅幡然醒悟,自己還活着,而活着,又是那麼的難能可貴。他沒有忘記我的話……他對咕咕尚且這樣好,又怎會當真要傷我的心?如今他貴為王爺,想必有許許多多的顧慮,既知他的絕情並非出於本意,我又何苦去深究其中緣由?倘若我的等待只會成為他的負累,惹他厭煩,那麼,我何不就此作罷?難道非要能夠開花結果的深情,又或是君心似我心,才值得世人去堅守一生?如能心繫一人,時常思念,偶爾憶起往昔,細細回味,未嘗不能此生無憾。想到這裏,寧悅心中一片清明。

自打咕咕出現,戰龍目光里的柔和不復存在,冷若冰霜的眼神里暗含戾氣。影衛的口笛,純金的項鏈,在白羽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目。戰龍原以為寧雪今日在公堂上的無畏之舉乃是歸功於寧風的勸諭,然而,當他看見寧風驚慌失措地趕來時,便知自己想錯了。此時再看咕咕身上所掛之物,還有藏身於樹蔭下的影衛隊頭領,他的心裏就更加篤定:暗中護她救她之人,確是安瑞祺無誤。嶸王爺身負通敵謀反之罪,論罪當誅,官府如僅憑其親筆信函定案,恐怕難以令人信服。可是,若得尚書之女證實其上所言非虛,此事又另當別論。由此可見,寧雪的供詞於破案而言至關重要。他費煞苦心替她討回公道,卻故作對她的生死不聞不問,看似要瞞她,卻又留下信物,如此躊躇不定,着實讓人看了不痛快。念及唯有咕咕才知道笑顏的住處,自己無論如何也奈何不了它,因此,戰龍轉而把矛頭指向頭領。頭領招架不住戰龍鋒銳的目光,只好硬着頭皮上前搭話。

向寧風行禮后,頭領爽快道明來意:“王爺命屬下來問寧大人,倘若寧府容不下郁梅,可否讓屬下將她帶回元帥府?”

郁梅聽后喜出望外,慌忙哭着求道:“大少爺,二小姐,求你們行行好,饒了郁梅……”黃粱夢醒,郁梅再不敢奢求富貴,只盼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而今能到元帥府做丫鬟,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難得王爺還記掛着郁梅,寧某豈有不應之理。”寧風當即答應下來。

“大哥!”寧雪瞪着杏眼嬌嗔道。

寧風微笑着撫了撫寧雪的臉頰,然後不顧她掙扎,把她送上了轎子。

“謝寧大人好意,屬下先行告退。”頭領被戰龍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等寧風回應,便帶着郁梅匆匆離開。

寧悅望着頭領遠去的背影,熱淚盈眶。原來,這便是訣別……從此再不相見,無話可說……我一生所求,不過是像郁梅那樣,能夠到你府上做丫鬟,遠遠地看着你,偶爾和你說上幾句話。你為何能給郁梅,卻不能給我?

看見寧悅緊緊抱着咕咕,身體微顫,戰龍的心彷彿被火燎般灼痛。他把寧悅小心翼翼地圈在懷裏,眼眸里的戾氣頃刻化作深深的憐惜。他俯身垂眸,在寧悅耳邊低語道:“我帶你去找那野蠻丫頭,所以,別難過……”

折返的寧風立於數步之外,靜靜地觀望着兩人,心裏生出莫名的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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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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