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怪
不知怎麼了,蕭霽好似明白了如今自己的處境,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這算是唐僧體質嗎?
“施主,若是不嫌棄,貧僧願代為教導。”
“這……麻煩大師了,喚我霽青即可,還請多多指教。”
“大師不敢當,喚貧僧普濟即可。”
“普濟師傅。”
“善哉。”
“真是,唧唧歪歪的,煩死個人了。”縈緹擇了根細木枝兒剔了剔牙,吸吸牙縫兒,呸出一小粒塞牙縫的肉末兒。
“普濟師傅將往何處去?”
“阿彌陀佛。”蕭霽聽着,險些以為他要說‘貧僧來自東土大唐……’之類的話來,“貧僧將過荊州去往川蜀。”
“川蜀?太險了吧……我要下江南。”回到南方看看,我原來的地方。即使相差千年,即使在不同空間。
和尚笑了笑:“自在人心。此地已達豫州,不妨同行。”
——
之後的日子裏,吃的都是野菜草根,也不妨又些不長眼的妖怪撞上門來打打牙祭。
比如說,眼前這隻。
“霽青小兒~快跑……”縈緹卧在樹上,衣裳微敞,看着一手新作的丹寇。
“呼啊呼啊!”蕭霽險些摔個狗吃屎,“縈緹!你個沒良心的!”
蕭霽知道兔子急了是會咬人的,可也不想今兒就撞上了。
“呀啊!啊哈哈呀——昂!”蕭霽倒吸了口氣,感覺屁股一陣發涼,嚇得立馬提速急奔,“嗚哇!!!”
這回蕩在林中的慘叫,大概也是可以三日繞林的吧。
“嘖,出息!”縈緹憋着笑,狐狸眼上挑微微泛紅,“一隻素食小怪,還不算是妖呢~”
大概被狗追也是這種感覺了吧……蕭霽癟了癟嘴,一下子躥上了樹,樹抖了抖,落下幾片葉子,哈士奇那麼大的奇行種氣急了,發出兔子模式的噴氣聲,嘶嘶叫着,撲上來啃了幾下樹榦,跑遠了。
放棄了嗎?
蕭霽驚魂未定,降腳放下去探了探,準備伸了伸懶腰,爬下樹去。
這時,草叢搖晃,那隻幾乎比一般狗大的兔子沖了出來,嚇得蕭霽連忙抱住樹榦,手腳並用地爬拉上去,未多時,她發出一聲慘叫。
“嗷啊——這兔子會爬樹啊!!”
兔子的猙獰大嘴噴着唾液,牙縫裏還有或是紅或是綠的液體,牙關上下咬合著,那對大板牙……天啊!蕭霽吸了吸鼻子,手腳亂揮,扒拉這樹上的枝幹,拗斷比較粗些的枝幹,手忙腳亂的往哪兔嘴裏塞去,見那兔嘴塞滿了,她急急呼吸,手上的大枝幹對着那逼迫而來的大兔頭對頭敲去,連着敲了好幾下,左邊右邊,上邊下邊,凡是能照顧到的,全招呼了一遍!
乓!
這兔子不知道有么有腦震蕩,不過大概是夠嗆的。
蕭霽扯了根結實的藤蔓,跳下樹去,結結實實地砸下去,順順噹噹地給這兔子來了個‘羞恥捆綁’。
“誒呦!幹得不賴嘛!”縈緹抹着眼角笑綳出來的淚水,從樹上躍下,盤腿坐在樹下。
“你還說!”蕭霽看着直抽抽的兔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殺了它?
“喏,給你,這是用我的牙煉製的匕首,給你吧。”縈緹丟來一把匕首,通體發著牙白色的光澤,蕭霽看着她的眼,從中看出了一個字,‘殺’。
殺了它么,蕭霽蹲下,看着眼前這麼大隻的東西,想着當初過年宰雞,應該也一樣吧……
蕭霽手起刀落,了結兔生。
頓時她感覺心裏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很是奇怪,噴濺而出的鮮血鮮艷的讓天地都沒了顏色。
“阿彌陀佛。”
?!
“普濟師傅。”蕭霽回過神來,見普度和尚回來了,手上抓着一把野菜,舊袈裟上沾染了好些泥點子。
普濟和尚抖了抖手上的野菜,架起小鐵鍋,開始忙活自己的伙食,似乎對這視而不見。蕭霽有些不知所措:“普濟師傅不介意這些么?”
“野僧一個,正得人心,渡人渡己,沒那麼對奇怪的規矩。”和尚促狹一笑,多了幾分生氣,一點兒也不像是個蓮台上供着的菩薩了,“乾的也只是降妖除魔的行當。”
“霽青小兒,快來與它料理了,給老娘墊肚子。”縈緹癟癟嘴,“少聽那和尚的,灌得什麼迷魂湯……”可不是,當初就是被他這麼一副樣子給騙了,跟了來,結果……還不如跟個石像過活來的快樂。
蕭霽:“好嘞!你且等着。”
這幾日,縈緹發現了熟食的妙處,便天天讓蕭霽倒騰這些味美多汁的肉食,再也不碰生食了。
待到次日,蕭霽聽着一陣木魚聲醒的。
縈緹見他醒了,也就不再她耳邊敲着不着調的木魚了。
“快去找些什麼來,老娘餓了。”
得!還真不客氣。
“狐姑奶奶哦,昨晚折騰到那麼晚,你可饒了我吧。”
“呵!你這修的什麼鬼的越來越精進了,在不磨練磨練,等着喂妖怪嗎?嘖,那倒不如便宜了我!”
“阿彌陀佛!不可妄言。”這和尚,也就表面說說,訓起她來和倒騰妖怪沒什麼兩樣。
蕭霽一陣子牙酸。
昨晚可是差點被這兩個坑貨抬去妖怪窩裏了!
她第一次知道,這時間有這麼多妖怪,驚嚇層度不亞於看見奇行種少女跑。
昨晚……刺激啊!
“縈緹!快讓我上去!!”蕭霽快嚇尿了,她此時被一根繩子綁住腰部,無時無刻不再用生命蹦極。地下滿滿當當的妖異眼睛注視着她,各種低吼,磨牙聲,呼嚕聲,涎水聲……
縈緹跟個姜太公似的,擺出一副釣魚的模樣,欠揍至極。
“這可都是些怪,還未化妖呢!”
怪,就是些介於鬼和妖之間的東西,和靈是兩個極端。
縈緹妖媚一笑,白嫩的腳丫子搖晃着,手上一甩,直接將蕭霽投放到雷區,這裏一堆虎視眈眈的大小怪:“正好給你消消食~”
“呀!三隻眼啊!”
“我c!!好臭!”
蕭霽揮舞着縈緹的牙齒,神經越來越麻木,伴隨着和尚那要唱歌似的木魚聲,讓她整張臉都無語了起來。
大概是把這些怪嚇得怕了,怪群明顯稀鬆了不少,她感覺手都酸軟了,身上沾染着紅紅綠綠的液體,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腥臭味兒在腦子裏炸開,索性和尚的木魚還在響着,雖然聽不懂他在念叨什麼,但是,感覺心裏挺平靜的。
突然,她感覺有什麼在臉上炸開了,那是一股別有‘風味’的‘小清新’!!
麻蛋!屎坨坨!!
轉眼,那隻該死的傢伙已經退出怪圈,哼呲哼呲地拱着地。
……!!
蕭霽突然感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有種風中凌亂氣急敗壞地爆炸感,隨即擇了根樹枝,往那快跑遠的傢伙屁股上來上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正中靶心,總之,那傢伙發出一陣豬叫,隨即嗷嗷嗷的跑了。
嘖!難解心頭之恨……
“呦!我讓你磨練磨練,你怎麼去鑽糞堆了!”縈緹連退三步遠,隨即直接蹦開,“……你去洗洗!”隱約還有乾嘔之聲!
嘖!呵!女人!
蕭霽翻了個白眼,瞥見瞎眼和尚敲着木魚朝她慈悲一笑,她靠近了一步,和尚退了兩步。
!!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
……
蕭霽回憶過昨晚的悲慘事件,回神就發現這姑奶奶又要作妖!
作!作什麼不好……
縈緹將她拎得遠遠地——“吶!今天我要吃這個!”
“s……嘶……蛇!”
“怎麼?高興到漏氣!”縈緹眉梢帶笑,巴扎着嘴仿若已經吃到了到嘴的食兒,“走你!”
對面的龐然大物顯然沒怎麼睡好,豎起脖子周遭的鱗片,發出斯拉斯拉的恐嚇聲。
“哈哈哈哈!雜毛小狐狸!搞了這麼久,你就給我送了這麼個點心?”直立起來有老樹那麼高的蛇彎彎繞繞盤着樹,大半的身體藏在不知盡頭的密林深處,“聞起來,真香!”
“會……會說話……”!!!不是吧,這那裏是催早餐吖,這簡直是催命吖。
縈緹鎖眉,一臉的不高興,將蕭霽徑直丟了過去。
“好好收拾這破玩意兒!這可是個高級貨色。”
蕭霽在她的非人手勁之下,宛如一顆雷彈直射而出。
大概喪家犬和過街鼠就是這般感覺了。
那泡在深水潭裏的粗壯尾巴終於顯露了山水,攪弄起乾坤,撥雲弄霧,揚起陣陣灰塵。
“就只會逃嗎?”
蕭霽被蒙了一臉的水,頭頂想來驚雷般的聲音,震動神魂。
她暗自沉下氣,左閃右躲,趁他不注意,登上他的背,誰知這蛇的身上分泌的黏液和污垢讓她着實吃了一虧!
這玩意兒都不洗澡的的嗎?!味兒怎生得如此重口!
簡直讓人腦袋發暈,四肢發麻……
一不留神滑落下來,那圓滾滾的跟個小山似的身軀就壓將下來。
“霽青施主,運氣,運用你的言靈束縛他!”
啥!
蕭霽躲閃着,卻清楚地聽見普度和尚的話語,仿若就在耳邊說話那般。真是好生厲害的功夫!
正想着就看見和尚站在不遠不近地地方,手上端着一個破木缽。
“接着!”
蕭霽手上端着爛木缽耳邊回蕩着和尚最後一句話語“運起你身上的靈氣,說話。”
說,說什麼。
她對於運氣已經是孰能生巧,但是還未試過這個。
木缽……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起了法海:“快到我碗裏來!”
那蛇直衝過來,碩大的頭顱彷彿真的要鑽進碗裏,但是這畢竟不是法海的法器……蕭霽被追的滿地亂竄,恨不得跳起來抽剛才那跟個傻二愣子一般的自己兩巴掌。
最後,看着幾乎要將自己盤成中國結的傻傢伙,蕭霽懷揣着的小心肝終於不再胡亂蹦躂了。
她大概有點明白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渾身的黏液和口水讓她鬱悶到發瘋。
這噁心的感覺,真是妙啊……
就這般,蕭霽度過了這雞飛蛋打的五個月,學了不少降妖除魔的本事,與和尚一行人分別在荊州的一座小驛站,和尚好心,臨別與她說了好些話,特地叮囑她好生練習言靈之術,且贈她一個爛木缽,一根兩指寬一臂長的紅帶子,蕭霽仔細收好。
……
“我說和尚啊,你怎麼這麼小氣!”
“阿彌陀佛。”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