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危險

春節臨近,為了錯開春運高峰期,小莉的鄰居們陸陸續續打包行李回了老家。整層樓只剩下小莉一個人還在住。

她仍然每天照常去便利店打工,下班回家就看看英文。

她的生活似乎是平靜的。但是春節放假前的那一晚上,正當她穿好工作裝,準備出門去便利店值班的時候,她忽然收到了一個陌生來電,是一個本地的號碼。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聽了電話。

“喂,你在家嗎?”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在你樓下。”

她忽然覺得整個人彷彿墜進了一個冰桶里。

恐懼的感覺讓四肢僵硬得幾乎無法動彈。

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下沉,耳邊傳來輕微的耳鳴聲。

伴隨着脈搏,耳鳴聲也在輕微顫動。

不敢出聲,她右手緊緊攥着手機,顫抖着從耳邊挪開,抓在胸前。

“喂?你聽到了吧?我說我在你樓下,快來接我。”

她忽然開始發抖。

“喂?怎麼不說話?啞巴了嗎?”那個人聲音忽然變大。

她被嚇了一跳,膝蓋一軟坐在地上。

“喂?你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在那裏。你不肯來接我是吧?我上去找你了。看我等會不整死你。”那個人說道。

她按了一下紅色的掛斷鍵,把手機放到一旁。

……

她的大腦緊張得只剩下一片空白。要不要報警……要不要報警……

從來沒有想過報警的她,此刻緊張得不能正常思考。

那個人怎麼會知道她住在這裏。難道他是從她父母口裏問出來的?可她明明告訴過父母,不要告訴那個人她的住址。她的父母怎樣了?他們現在在哪裏?

看了一眼大門,她踉踉蹌蹌地爬起身,走到床邊,匆忙把鋪蓋的東西都捲起來抱在一邊,然後用盡渾身的力氣,把整個床架翻了過來。

她拖着床架一點一點地往大門的方向挪,直到床架把門堵住。

她又走到桌邊,把桌子整個傾倒,一點一點地拖到門邊,把桌子架在床架上。

然後她跑進洗手間,把一隻大塑料桶架在水龍頭下,把水開到最大。水聲嘩嘩地響着,她跑出來,在房間裏瘋狂地來回跑動,把所有能找到的東西,床墊、被子、衣物、鞋、甚至沐浴液、洗髮水都往床板上擺。

然後她跑進洗手間,提着裝滿水的塑料桶,一點一點地挪到門邊,提到了床板上。

當把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搬到門口的床邊上后,她還不放心,從雜物堆里拚命地翻找着,找出幾隻膠袋,她拿着膠袋跑進洗手間,把膠袋一個一個地裝滿水,紮好封口,又一個一個地提回來放在床板上。

當一切能做的都做了,她坐在傾倒的桌子上,用後背抵着門。因為來回跑動,她喘着氣,心跳急促。

她掏出手機,顫抖地打開通訊錄,撥了那個人的鄉下房子的座機電話。

她的父母應該還住在那裏。

然而,手機里很快傳來“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的聲音,她掛了電話,再打了一次,手機傳來的仍然是“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着那個座機電話,祈禱着有人接聽。但是無論她打了多少次電話,手機里總是很快地傳出“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她抬頭看着天花板。求老天保佑她的父母沒事。

門外走廊忽然傳來腳步聲。

那個人從樓梯口走過來,從旁邊的動靜來看,他正在一間一間房間地檢查。

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的心臟都快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那個人最後停在了她家的門口,一陣嘲笑聲傳來,“你在這裏邊吧?這層樓只有這個房間的外面是沒有鎖門的。”

該死,都怪她的門鎖是老式的鎖,從裏面鎖上時,外面就是沒鎖門的。

她屏住呼吸,默不作聲。

那個人試探地推了推門,沒有推開。

四下死寂。

她祈禱着他會走開。

可偏偏在這時,她的手機振動了起來。屏幕顯示是老闆的來電。她驚得顫了一下,匆忙把手機調到了靜音。

“你在裏面吧?我聽到手機震動了。”那個人的聲音傳來。

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

“你怎麼還不開門?”那個人說道。

她一動也不敢動,呼吸變得困難。

“你開不開門?不開門我可就要撞開了。”

她緊緊攥着手機,雙眼緊閉,祈禱老天保佑他撞不開門。

“你到底聽到沒有?快開門!”那個人大力拍打着門。

她緊緊咬着嘴唇,一聲不發。

那個人果真撞了一下門。

但門被東西堵得很結實,他沒有撞動門。

她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撞不開門。

“你這死丫頭,竟然還把門堵住了。”那個人沒好氣地說道,“不過我告訴你,你的父母在我手裏,你要是不乖乖聽話,我就弄死他們。快點把門打開!”

她一愣,被嚇得渾身顫抖。

但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指,堅決不發出一點聲音。

見她半天沒有動靜,那個人氣急敗壞地罵了起來,“你他媽的!你就一個沒用的啞巴!廢物!”

辱罵聲接連從門的另一邊傳來,但她仍然一聲不吭,緊緊掐住手指。

那個人罵了許久,見她仍然沒有反應,轉而威脅道,“你不出來是吧?我讓你餓死在裏面。看我不把你門給鎖上。”

說完,那個人的腳步聲離開了。

她心寒,萬一門真的被他從外面鎖上了怎麼辦?她難道真的只有報警了嗎?她不想報警。

她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情……可是,如果只剩下報警一條路了……

過了十幾分鐘,那個人的腳步聲又回來了。

她聽到那個人瑣瑣碎碎地罵聲,還聽到門鎖上的響動聲,心徹底地寒了,他竟然真的把門鎖上了!

“現在你已經跑不了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麼你就餓死在裏面,要麼就打電話來求我,要是你態度好的話,我也許會幫你開門。”

她心裏一陣噁心。

那個人卻繼續威脅道,“你別想着報警。你要是敢報警,我保證你爸媽不會再活着看到你。”

她的心一顫。

怎麼辦……她的父母在他手上……這樣她還能報警嗎……

那個人再罵了一陣之後,腳步聲就走遠了。

她虛弱地癱軟在門邊,只覺眼前都快模糊了。

夜幕漸深,窗外的天空漸漸黑下去。

她恐慌地思索着自己的處境。

窗戶上有鐵欄杆,她鑽不出去。

其他的房東過年都搬走回老家了,就算她喊叫也叫不過來人。

就算她能打電話叫來便利店的老闆,她也擔心她的老闆會自作主張幫她報警,那她的父母就有危險了。

手機屏幕忽然再次亮起來,顯示的是老闆的電話。

猶豫了幾秒,她顫抖着用手指滑開接聽鍵。

“喂?小莉嗎?你怎麼剛剛不接我的電話?”電話里傳來一個中年大媽的聲音,“現在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了你知道嗎?”

一秒鐘沉默,兩秒鐘沉默……她的喉嚨上像是壓了千斤的重量。她發覺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

“喂?喂?小莉?你在聽嗎?”老闆的語氣漸漸變得焦急,“你沒事吧?怎麼沒聲音?”

“我……”她哽咽,盡量裝作平常的語氣答道,“我沒事……”

“沒事怎麼不來上班呢?”老闆催促道,“我都在這裏等了半個小時了。”

她的心一緊。

她其實可以告訴老闆的。她只要把話說出來,只要把事情說出來,一切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只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老闆……”但她卻撒了謊,“對不起,我今天有點,發燒了,感覺不是很舒服……”

“發燒了?”老闆問道,“嚴不嚴重啊?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不用了老闆……不嚴重,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斷斷續續地答完。

“不嚴重就好。那你就休息一下吧。”老闆說道,“明天也是春假了,店子開不開這一晚無所謂。年尾了,這段時間小偷比較多,你一個人在這邊過年,要注意安全阿。”

“謝謝老闆……”她說道。

“你這孩子,怎麼發燒到聲音都啞了?”老闆語氣關心,“好了,你快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掛了阿。”

手機里傳來“嘟,嘟,嘟”的通話結束的聲音。

小莉失力地放下手機。

她該怎麼辦……

明明只要她說出那一句話,一切就會有轉機了……

可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忽然如潮水般湧來,將她淹沒。

她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孤獨。

一直隱藏着,一直逃避着,交心的人越走越遠,最後,竟然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一直的隱藏和逃避,是她做錯了嗎?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因為餓了,也許是因為驚恐消耗了太多力氣。

她漸漸失去了力氣,獃獃地看着前方。

等她餓得快要瘋掉的時候,她會向“那個人”求饒嗎?……

她這樣問自己。

可一個又一個鐘頭過去,她只是任憑着飢餓折磨着自己,越來越麻木……

……

忽然,從窗外刮進來一陣風,角落裏的一張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張十塊錢,平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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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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