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星河與紅豆
?剛生產過兩個孩子，林晴安的身體極為虛弱。她看了孩子幾眼，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女醫生給兩個寶寶做了簡單的檢查之後，蹙眉看着阿希禮：“你今天，不是去殺人的嗎？這個女人又是從哪裏來的？”
阿希禮的眉角跳了跳，似乎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似的，淡淡地說：“無關緊要的女人而已。”
頓了頓，阿希禮又說：“崔斯特死了。”
他的語氣極為平淡，可女醫生的臉上卻呈現出了一股極為奇特的神色，像是悲涼和解脫交織在了一起。
良久，女醫生才淡淡地說：“謝謝你，阿希禮。”
阿希禮沒有看她，而是看着被放在保溫箱中的兩個孩童，臉孔上呈現出一股淡淡的柔情里，說：“不必在乎太多。崔斯特一死，北邊的人就會安分一段時間。你先在這裏待一段時間。風頭過去之後，我安排人送你回中國。”
女醫生有些悵然地笑了笑，她搖了搖頭，輕聲說：“在這裏待着……也挺好的。”
阿希禮點了點頭：“我尊重你的意見，這個女人醒來之後，聯繫我。”
他轉身出了門。
林晴安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她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床邊放了兩個並排的小搖籃，搖籃里是兩個熟睡的嬰孩。
這是一間單獨的病房，拋去身處賭場地下的地理環境，條件還算是不錯。
林晴安有些怔忪地走了一會兒神，嗓子乾渴，肚子也餓的咕咕叫。林晴安伸手按了按床頭的呼叫鈴，沒多久，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一股誘人的飯香順着門縫飄了進來……
林晴安暗暗咽了一口口水，看着端着一個托盤走進來的，昨天給她接生的女醫生。
女醫生將托盤放在林晴安床邊，托盤上是一碗清淡的皮蛋瘦肉粥，配了兩隻金黃誘人的煎蛋。只是簡簡單單的食物，林晴安卻餓的眼冒綠光，不住地咽口水。
女醫生淡淡地笑了笑：“吃吧。我叫李歸秋，昨天也沒來得及問你的名字。”
李歸秋……
很好聽的名字。
同為中國女孩兒，林晴安莫名地放下了一點心來，她微微笑着說：“我叫安夏。昨天，謝謝你。”
她一向警惕，不會在外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
屬於M城的林晴安已經消失了，在意大利的單親媽媽，名字叫做安夏。
李歸秋搬了張凳子在林晴安床邊坐下：“你應該感謝阿希禮才是。他把你送過來的時候，你的羊水已經快流幹了。再晚一會兒，兩個寶寶就會窒息，能不能安全生產還是兩說。”
林晴安低頭喝粥，心裏卻漫上一股無力感。
到底是感謝還是不滿啊？
說實話，如果不是阿希禮貿然闖進拍賣會上她的包廂，會發生之後一系列的事情嗎？
李歸秋看她不言語，只當林晴安是太餓了。畢竟生孩子，是一件極度消耗體力的事情。
“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一下。”李歸秋試探地問林晴安：“安小姐，你之前有沒有做過婦科檢查？”
“婦科檢查……”林晴安想了想，搖了搖頭：“懷孕之後做過產檢。之前並沒有做過。”
其實三年前林晴安做過一次婦科檢查。但那次婦科檢查的目的是為了證明她還是一個處女。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別的項目。
“是這樣的，”李歸秋斟酌着自己的言辭：“昨天給你做檢查的時候，你的子宮裏有一個極為隱蔽的腫塊。如果按照一般情況，有這個隱蔽的腫塊存在，你根本不會受孕。但你不但成功受孕，懷的還是雙胎……這是一件風險極高的事情。”
“腫塊？”
林晴安嚇了一大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歸秋：“可是，懷孕之後我也有去做檢查啊，醫生並沒有告訴我有腫塊存在……”
李歸秋笑了笑：“腫塊被兩個孩子遮住了，原本又長在褶皺隱蔽處。如果不仔細檢查的話，確實是很難發現的。我這裏醫療條件有限，我也不能擅自給你手術。好在你順產生下了兩個孩子，對子宮的損傷比較小。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你做完月子之後可以再去做一次仔細的檢查。現在，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妨礙的。”
林晴安有些后怕地點了點頭。
她的腦海中，模糊地掠過什麼印象。
霍臻冷酷地命令醫生切除掉她的子宮，那時候，那個醫生還想對她說些什麼來着……
可惜林晴安那時已經昏迷了過去，並沒有聽清霍氏醫院的那個醫生究竟想要說些什麼。
“兩個孩子，男孩子早一點出生，是哥哥。妹妹更安靜一點兒。”李歸秋看林晴安的神色有些怔忪，不着痕迹地岔開了話題，她也情商極高地沒有問林晴安關於孩子父親的事情：“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啊，名字……”林晴安放下飯碗，臉上呈現出一種柔情無比的母性光輝來：“只起了小名呢……哥哥叫星河，妹妹叫紅豆。”
“星河，紅豆……”李歸秋咀嚼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笑來：“小名，先這麼叫着也不錯。”
林晴安的神色恍惚了一下。
一句“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再一句“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心底再多的山呼海嘯，到了臉上就成了不動聲色。
李歸秋看了看兩個熟睡的寶寶，微笑着說：“好了，不打擾你休息了。有事情比如說寶寶要餵奶的時候，你按一下呼叫鈴叫護士過來就可以了。那邊還有幾床病人。這裏人手比較少，醫生更是只有我一個，你先將就一下吧，辛苦你了。”
林晴安笑的安靜：“沒關係，已經很感激你了。”
李歸秋離開病房之後，林晴安將粥和煎蛋吃了乾淨，這才覺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霍臻現在知道她就在米蘭，她現在離開地下醫院的話，恐怕也不太安全。暫時在這裏，先躲避一下，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現在，真的沒有辦法再看見霍臻。
何必這麼折磨自己呢？
林晴安不知道的是，她臨時生產，自己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外邊兒霍臻的世界，卻也已經亂了一個天翻地覆。
霍臻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樓下絡繹不絕的車流和人群。他的臉色蒼白的可怕，一夜之間，霍臻的下頜長出了凌亂的青色胡茬，他的臉頰消瘦，一雙眸子更是漆黑如同深淵。
他絕對不可能看錯！
那張臉，那驚恐的神態，那令人心驚的大肚子……
霍臻說不上來自己的心裏究竟是什麼感覺。
他只知道，原來極度驚痛與狂喜交織，會讓人從頭到腳……苦到全身發顫。
林晴安子宮裏有一個腫塊，霍氏醫院的私人醫生早就警告過霍臻，不能令林晴安懷孕。
很多事情，霍臻也不屑於去解釋。他素來決斷慣了，又始終深深介懷林晴安之前的事情——
霍臻的眸底有猩紅泛出，只有他自己明白痛悔是什麼滋味。
早知道她這麼絕情，不要他，不要M城的一切……說什麼霍臻都不會放林晴安走。
“林晴安，我後悔了。”
霍臻喃喃低語：“你和孩子，我全都要。”
從他不經意間抬頭，看到了咖啡廳櫥窗外的林晴安你，再到他失去林晴安的蹤跡……總共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可林晴安居然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難道這個小女人真的有什麼特異功能不成？
霍臻也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在拍賣會上，他偶然一瞥看見的那個黑髮大肚子女人，或許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林晴安……
“老闆。”
李望舒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敲門而入，他手中拿着幾頁紙：“查到了，蘇富比拍賣行的人嘴一個比一個嚴實，只能打聽到夫人的化名是安夏，其他的身份信息……拍賣行的人說他們不能透露客戶的個人私隱，查不到。”
霍臻接過幾張紙看了看，除了“安夏”這兩個字之外，就是幾張路邊的監控截圖。
“是她。”
霍臻確定了林晴安的身份，眉頭緊蹙：“知道了名字……拍賣行的人不配合，那就找人從警局着手。林晴安既然這個假身份用着極為順遂，警察局應該會有這個身份的登記。順便……”
霍臻的眸中多了一絲狠辣一絲戾氣，沉聲道：“林晴安自己搞不到這麼完美的假身份。派人回國去查，一定有人在暗地裏幫她。”
“那莫斯科那邊……”
自從林晴安失蹤之後，霍臻每月都會親自飛一趟莫斯科，試圖尋找林晴安的蹤跡。雲間集團也在莫斯科增派了不少人手。
“轉到意大利來吧。”
霍臻淡淡地道。
既然小女人打定主意要離開他，他倒要看看林晴安有多大能耐。
恰好跟希瑞集團在比阿特麗斯莊園的設計規劃問題上有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要打……時間，對霍臻來說，並不意味着什麼。
他度過了毫無希望的七個月，就能懷着希望對待之後的時光。
就算將米蘭掘地三尺、翻天覆地，他也一定要把林晴安和他的崽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