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味道
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會帶你找回最初的自己。
一晃初三忙碌的第一學期就匆匆結束在今年的第一場雪中，南方的雪下的總是那麼不急不慢，柳絮般大小的雪花瀰漫在天空中，一跳一躍地帶來的不只是寒冷，還有快樂。同學們似乎早已對考試的結果不那麼在意了，在冰天雪地里肆意的張揚青春，一張張凍的通紅的臉在學校的操場上格外顯眼。
萬代始終沒有勇氣加入他們，她怕排斥，她怕自己打雪戰打的不好別人會討厭她。萬代獃獃的站在教室的走廊邊上，手靠在欄杆上，嘴裏哈出的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夢幻的白霧。
李驕陽在老師辦公室里端來了兩杯熱水，小心翼翼的走到萬代身旁，遞到她面前：“拿着吧，暖和！”
自從上次發現萬媽媽做出那樣的事後，萬代眼裏又是陷入了如深淵一般的黑暗。只有李驕陽，只有他總會在自己不經意間撥開那團烏雲，讓陽光衝散萬代內心的陰霾。
萬代笑了一下，接過熱水捧在手心裏。
“喂……”
李驕陽轉過頭，溫和的目光落在萬代身上：“有話對我說？”
萬代稍微點了一下頭。
“說吧，你說什麼，我都會聽的！”
萬代在掌心裏來回搓着水杯，有些話又有點說不出口，她忍了忍說：“我……好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我自己”
“為什麼會這樣說”
萬代頓了下，說：“我媽媽她找了別的男人！”萬代她本以為李驕陽臉上會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可是並沒有，他的臉上依舊那麼的溫和帶着一絲暖意。
“我知道，所以你在擔心你自己會被人拋棄對吧！”
李驕陽的話戳中了萬代痛處，拿在手上的水杯緊緊捏在了一起。萬代默認了他說的話，她完全沒有反抗的資格。
“萬代……你看着我！”李驕陽轉過身，看着萬代的眼睛。
萬代小心的看向李驕陽那一雙褐色的眸子，它像是有着無窮無盡的魔力，吸引着人不去忘記。
“你還記得那次在火車站我對你說過話嗎？”
萬代點了點頭。
“無論怎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現在，我還要再加上一條，以後無論你變成什麼樣的萬代，我都會帶你找回最初的那個自己。”說這些話時，李驕陽也許沒有想到，若干年後，無論他怎樣，都找不回曾經的那個她了。
有些人一句話可以把你帶到地獄，而有些人一句話則可以將你帶回天堂。幸運的是，李驕陽是後者。恰好，萬代遇見了他。
初中時期的最後一個寒假就不知不覺中開始了，李驕陽他們一家去到了北方他爺爺家過年。那個時候，李叔叔因為工作的分配到了南方，也因此認識了他媽媽。萬代知道李驕陽他父母的相識相愛史后，才明白李驕陽身上那股溫柔的氣質源自南方的母親，而那高大的體格源自於北方的父親。
李驕陽去北方時，對萬代說：“回來的時候，我會給你帶禮物的。還有……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到時候你要記得接哦！”
萬代笑了笑，直點頭答應。
少了李驕陽的萬代似乎少了一個依靠，儘管他只是離開一個月還不到的時間，可是……萬代早就已經習慣了他在的時光。也許真的離不開他了……萬代心裏對自己說著。
外面的世界大雪依舊下個不停，彷彿這場大雪把降落點弄錯了。萬代帶着屋子裏，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溫水。萬代雙手撐着下巴，眼神迷離的望着窗外的世界，除了白色之外久沒有其他色彩了。
剛才萬媽媽打電話回來，說等下回來接萬代去吃飯。萬代應了一聲久掛斷了電話，她其實是希望媽媽過的開心過的快樂的，至少從陌生男人出現起，媽媽的臉上有了往日的色彩。萬代她衷心的替媽媽感到高興，可是她又怕，怕夢裏的那句話成為現實。
萬代看了看釘在牆上的日曆，今天是除夕，按照習俗這是全國人民一家人團圓的日子。萬代默默喝了半杯溫水，她不知道千千萬萬個人裏麵包沒包括自己。
“吱……”
萬代轉頭看去，萬媽媽手上提着幾大袋子東西從門外進來，急急忙忙的對萬代說：“代代，媽媽給你買了新衣服，快去試試吧！穿上后，我們好去吃飯！”萬媽媽從一個紅色的袋子裏拿出一件玫紅色上面還綉着幾隻斑馬的毛衣，在萬代面前晃了晃。
萬代接過毛衣，在身上比了比說：“我要穿爸爸給我買的那雙皮鞋！”
萬媽媽給萬代梳頭髮的動作頓了頓，摸了下眼睛：“好啊，那雙鞋子和這件毛衣還是很搭的昵！”
感受着媽媽給自己梳頭的溫柔動作，萬代那句隱藏在心底的話終於有了勇氣說出來。
“媽媽……”
“嗯”
“你……會拋棄我嗎？”
萬媽媽手裏的動作變慢了些，說：“代代……你會恨媽媽嗎？”
萬代沉默了，自己恨嗎？不恨？恨？
“不知道！”
最後，萬代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答案，也許自己早就已經被拋棄了吧……
出門前，萬媽媽給萬代圍了條她親手編織的圍巾，用的是萬代最愛的顏色暖暖的橘黃色。
林叔叔的黑色轎車停在了大院門外，萬代上車時，他笑着給了萬代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說是給她的新年禮物。萬代不想接受，她推了回去，直接說自己不喜歡
那個時候，林叔叔臉上難掩修飾的出現的幾分尷尬。
萬媽媽打着圓場：“那你告訴林叔叔，你喜歡什麼？”
萬代把頭扭向一邊，望着車窗外湖面上的那幾隻候鳥，不願說話。
“那……那代代，自己再想想吧！等想到了在告訴叔叔也不遲啊！”林叔叔發動着車子，遞給萬媽媽一個甜蜜的笑。
車子緩緩地停在了S市最豪華的酒店下面，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服務生，禮貌的為林叔叔他們指引着路。萬代從沒來過這種富麗堂皇的地方，聽同學們說這裏吃一頓飯就得要好幾百元。
林叔叔定的是包廂，因為今天是除夕所以酒店裏面的人特別多，所以在包廂裏面吃飯可以不受他人打擾。
三個人吃飯，林叔叔起碼定了有十幾個菜。萬代小小的碗裏塞滿了旁邊兩位大人夾的菜，萬代拿起筷子，夾了一點放在嘴巴里無味的嚼着。
“是菜不好吃嗎？”林叔叔關心問道。
萬代看了眼他，夾了一塊雞肉往嘴裏塞去。
林叔叔笑笑，端起了桌上的高腳酒杯，萬媽媽往裏倒了點紅酒。那場景，在萬代眼裏是那麼的熟悉。曾經，爸爸和媽媽也這樣做過。只是現在，萬代全然感受不到那種一家人幸福和溫馨。
吃一頓飯的時間不長不短，可對於萬代來說像是過了一個多世紀。飯後，林叔叔提出帶萬代去逛商場，萬代拒絕了，她現在只想回家。
最終，林叔叔還是開車送萬代和萬媽媽回到了大院裏，他對萬代說：“這個春節你想到那裏玩，儘管告訴叔叔！”
“我想待在家裏！”
對的，萬代只想待在家裏，萬一李驕陽她提前回來了，到時候見不到自己怎麼辦？
春節的第一天早晨，李驕陽依照承諾給萬代打了電話。當時接電話的是萬媽媽，電話那頭的李驕陽開口便是一句：“萬代，新年快樂！”
萬媽媽逗樂了，她叫來萬代說是李驕陽打來的電話。
萬代連臉都沒來得及洗，接過萬媽媽手中的電話，臉上展現處甜蜜的笑容。
“萬代，新年快樂！”李驕陽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溫和，帶着橘黃色陽光味道。
萬代輕輕說：“你也是！”
“怎麼樣，過的還好嗎？”
“很好，你了……過的好嗎？”
“很好很好，過不了多久我就回來了！”
萬代嘴角上笑着，說：“嗯！”
電話那頭偶爾出現其他人的聲音，李驕陽帶着歉意的聲音在那頭響起：“不好意思啊！”他又把話筒轉向萬代：“萬代，我後面還有好多人了，就先掛……”李驕陽還沒說完，後面人就按下了結束鍵。
萬代依依不捨的握着話筒，彷彿那邊的人還在講話。
後來，李驕陽再次談起這件事的時候，生氣而又無奈的解釋說：“他爺爺所在那個村子裏，只有一台電話，過年期間每個人打電話的時間不得超過一分鐘。
“難怪人家會不讓你打電話，你的時間用的太多！”萬代開玩笑的說。
屋外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大院裏的那幾株桂花樹枝頭上正冒着嫩綠的葉芽。李驕陽回來那天恰好是個陽光明媚的天氣，他給萬代帶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兔兒爺雕塑。
萬代說這隻兔子很像李驕陽，李驕陽說很像萬代，到最後還是沒得出結論像誰。
橘黃色的陽光下，萬代的笑容停格在李驕陽的眼中。
他眼中的她，是天使，而她眼中的他，是陽光也是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