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次相遇
“他這樣下去不會把自己弄出問題?”楊樂天看着鄭鯉匆匆離席的背影。“連個飯也吃不好的。”
“人家說心較比干多一竅,心眼多的人肺都容易出問題。”何均之不在意,繼續吃吃喝喝。“他一走酒菜都是咱們的啦!”
“你不能這麼說,管理者的活就是不斷發現問題並且解決問題,觀察力敏銳是好習慣。何況現在做點事情越來越難了。”
“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就是再怎麼精明也不能違抗命運吧?”何均之一杯酒下肚,用食指一抹嘴唇,心裏還是有些在意。
“你跟小魚小時候坑了我什麼事?”他忍不住問。
“挺多的其實,你媽喜歡不分事情原委就揍你一頓。”楊樂天顧左右而言他。
“那就挑重點的說。”
“說實話傷感情,訴訟都還講個時效期呢。”
……
蘇青下午就有課,郝淳討論了一下,認為自己還是別翹下午學院裏逢課必點名的系主任的課。
郝淳有些不甘心,大老遠跑來連個人影都沒有見着就要原路折返。
“雖然沒見到鄭鯉的人,我們可不是一無所獲。”蘇青看了看手機上拍下的地址,心裏盤算着找着空去這手機里拍下的地址那裏問問,她直覺這個給小魚店主寄東西的女人跟鄭鯉肯定認識。
那個地址雖然跟蘇青的學校不遠,但由於蘇青的學校本身就位於不怎麼繁華的遠郊,除了大學城附近連個正常的大樓之類的建築都少。
一條沒什麼人氣的路上常來的就只有固定路線的公交,主要載客源也是附近的學生。
蘇青問了好久,一個在大學城附近做小買賣營生的當地人才告訴了她。在按照好心人指路的方向走了許久,心裏都開始打鼓的時候,蘇青終於看到了一個老舊的巷子,巷子左右是人家,每個人家都是老式格局的小院子。
正是天邊紅透的時候,蘇青敲響了小院的大門。
一個女人開了門,她看起來有些年紀,盤發旗袍,臉龐素靜,手臂上挽着大披肩,看到蘇青站在門外,臉上有些驚訝。
蘇青看着她的臉,雖然網上的證件照細節不太明顯,但她的臉還是和蘇青記憶里的公司註冊人的長相基本重合。
“孩子你是迷路了?”她的聲音禮貌而不失溫和,因為並不認識蘇青而先疑問出聲。這一代的建築地標沒那麼多,這條路和那條路上的風景差不多,有時候會有人在這裏問路。
“真是打擾了。”蘇青一隻手拽了拽身側衣服的布料,有些生疏得茫然。“我想找鄭鯉。”
話語出口后,何女士的目光里多了好奇和探究,不着痕迹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蘇青。
“你是他的朋友?”何女士低着頭把大門從剛才開了個縫隙的狀態推到了可以進人的狀態。“快先進來坐坐吧,我這裏就我一個人住,平時難得來個人的。”
蘇青本來不太情願在天色漸晚的時候進陌生人的家門,可是看到何女士低眉斂目得開了門,低着的頭上梳着的極精緻的髮髻,不知為何就打消了心中的顧慮。
那不是有威脅的人會有的生活狀態,如此溫和有禮的態度,合身考究的服飾,還有那個現在生活在快節奏下的人們絕對不會有閒情逸緻去一點點打理的複雜髮髻。
當她進了大門后,看到了窗子上仍有木質框,花園顯然經過主人的精心打理,在夏天裏攀藤月季像個瀑布一樣鋪滿了一整面牆,一隻油光水滑的大黑貓在花樹底下翻着肚皮。所見之景讓蘇青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
何女士親自為蘇青拉開了椅子邀請她坐下。
這可真是一個體貼入微的人,一般女性長輩不會主動給陌生人拉椅子。蘇青連忙照着對方吩咐做。
眼前這位女士就有一種讓人無形之中信服的能力。她做什麼都是那麼理所當然,讓別人無法拒絕,連帶着跟隨了她的步調。
她一邊為蘇青倒茶一邊用不經意的語調對蘇青說話。
“你可以說了,你能到我這裏來肯定有事情要說。”
“您怎麼知道的?”剛沏好的茶水很燙,蘇青差點一口沒咽下去。
何女士對蘇青不加防備的真實反映感到很滿意,然後止不住微笑起來。
“鄭鯉現在不常回這裏,你找到這裏,當然有事了。”
蘇青有種很滑稽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她過於敏感,總覺得這位女士可能誤會了什麼,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事跟她誤會的事可能八竿子打不着。
“請問您是……小魚店主的……”
“我是他媽媽。”看來這個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那她怎麼知道來這裏找鄭鯉的,何女士心裏疑惑,這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我只有一個請求,請您讓鄭鯉把我的照片刪掉吧!”蘇青一聽有門,立刻激動得站起來給何女士鞠了一躬。
何女士被她這猝不及防的舉動嚇了一跳,趕緊招呼人再次坐下,心裏根本不明白蘇青在說什麼。
蘇青也沒有再次進一步解釋,打開手機上的微博頁面就雙手把手機遞到對方面前。
何女士一臉不明所以地接過手機,然後點點劃劃的瀏覽小魚店主的微博,看着看着臉上有了笑意。
“這個是你?”她指了指那個跳舞的視頻。
“是的。”蘇青點頭。
“跳的真好。”何女士誇獎道。
蘇青覺得眼前這個阿姨的關注點完全不對嘛。
“阿姨我因為小魚店主微博上的那張照片被我們院的同學罵,可是我真的不知情,在跳舞之前我也不知道那是個山寨仿版。”那句誇獎讓眼前這個人更有了人情味,蘇青放開了膽子為自己辯駁。
“我幫了別人可是不知道正是被幫的人弄得我被罵,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了。”蘇青想說的話太多,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何女士皺了皺眉,理了理其中的關係。
“你覺得鄭鯉他做錯了嗎?”
“我不能說他做錯了。”蘇青不得不承認。“可我現在只能這麼拜託他,因為這對我的生活影響太大了。”
“為什麼學校里會有人因為這種事情罵你?”何女士不懂評論里的人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吵成這樣。
“因為……”因為沈沐啊,跟她本來就是競爭對手,對自己也非常了解,一旦有了這種事情她不落井下石才怪。
可這麼一想,不僅是自己交友不慎,認識了宋月樓那個罪魁禍首,而且她自己在學校里的人際關係也出了很大問題,照片這件事只要有任意一環沒合上,根本不會有現在的問題。
蘇青剛剛鼓起的勇氣消散的無影無蹤,此時有點心虛。
此時響起門被推開的聲音,走進來一個身量修長的青年。
“我都說我回來取了,幹嘛還給我寄過去。”鄭鯉手裏拿着本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書,言語裏雖然是埋怨可語調平平。
“想着你忙,我這個一把年紀的人只好主動給你寄過去了。”何女士看到鄭鯉就變成一臉笑眯眯的。
蘇青覺得自己的存在非常不合時宜,明明自己先來,可就是有種打擾了別人家裏談話的味道,搞得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該站起來走人。
“還是我來取的好,你寄過去之後難保有些居心不良的人就記住你的信息了。”鄭鯉半闔的眼睛突然往蘇青的身上看了過來。
蘇青原本心裏就虛,被他這麼一看本來想要站起來的動作生生停住,不言不語地緩緩把身體又挪回了椅子上。
不刪就不刪嘛,有必要這麼話里藏刀得罵人嗎?
何女士收了臉上的笑,換上一副空巢孤寡老人的落寞表情。
“哎,人上了年紀,就沒有那麼愛清凈,想着哪怕是個騙子只要多來坐坐都挺好的。”何女士半真半假地仰天。
蘇青雖然聽得出何女士算是在為自己說話,可阿姨你這算給人撐腰嗎?剛你兒子說我居心不良,你倒好我現在都成騙子了,這更糟糕了好嗎?
鄭鯉知道這是自己親媽在藉著外人在場埋汰自己呢,一是怨他平時不多回來看她,只會在有事的時候來,二是在維護那個穿山寨被自己po出來的女孩子。
他趕回公司就到前台看了看,只有一個快遞箱子端端正正放在一堆快遞箱的最上方,那個快遞的收件人就是他,裏面是他媽寄給他的一本相冊。看來這就是監控里那兩個陌生女人要找的那個快遞。
再一查辦公室里好多個未接電話,和監控里的那個乍一看不認識仔細想卻有些熟悉的臉已聯繫,這就是前幾天那個穿自己店鋪的山寨服被自己拍着的倒霉姑娘。
她找自己,無非就是因為網上的輿論壓力太大,希望自己刪微博圖片。可是他不知道這個小姑娘什麼來頭。
鄭鯉出於保險考慮,動身來到母親住着的老宅確保一下自己媽的安全狀況,才進大門就看到屋裏何女士和蘇青坐在一起聊天。
也是能耐,為了找他刪個圖片都摸到自己的老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