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回家
清晨的曙光透過窗玻璃,照在畫著紅梅的牆上,再反射到床上,反射到睡意朦朧的雲夢臉上,暖暖的卻不刺眼。雲夢動了下身子,睜開眼,看到床邊的肖劍正探着腦袋,滿眼濃情地盯着她看。
“醒了?”他縮回給雲夢遮擋陽光的手,握住雲夢的,緊緊地放到自己的胸口。
雲夢這才想起來自己被趕出了學校,是肖劍把她帶了回來。帶回了這裏,承載了她幾乎所有幸福回憶的家園。
胸膛里滿滿的情愫,除了柔情、愛意還有感激,她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感情,她說:”謝謝。”
“吵醒你了,還睡嗎?”肖劍動情地撫摸着她的手,她的臉。
雲夢搖頭:“不睡了,睡得夠久了。”
肖劍笑了:“你確定?”
雲夢點頭。
“那就好,這也不算打攪你了。”肖劍說著,頭低下來,唇貼在雲夢的唇上。許久,許久。
他的唇溫暖濕潤,帶着他特有的齒香觸感,慢慢蹭着雲夢的唇,那瞬間的柔軟,酥麻讓雲夢的意識感官瞬間癱軟。讓她猶如置身雲裏霧裏,神移目眩。讓她不由自主地抓住肖劍的衣服,無意識地扣住。肖劍感覺到雲夢的回應,他徹底地放鬆了,他猛地用力,盡情用那柔軟的唇部緊緊擠壓住她的,狠狠地廝磨。猶如暴雨般猛烈,又像觸電般痴纏。
一股電流隨着血液迅速延伸至雲夢的每一根神經,血管,四肢百骸,讓她來不及適應,來不及躲閃,就被那吻帶領着蜜意繾綣,抵死纏綿,。
一次次地迷濛,一次次清醒,又一次次地癱軟掉。
許久,肖劍才不舍地放開雲夢,用手撫摸她紅腫的唇畔,心疼地換作吻她的臉。
雲夢羞得不敢看他,任他親了一會兒,又抱起來輕輕地放到腿上,然後,深情地注目,溫柔地撫摸。
雲夢實在是羞得不行了,強撐着從他腿上滑下來,想找到鞋子穿上。
肖劍笑着湊過來,拿過她的鞋子,泰然地幫她穿好。
再起身,又成了玉樹臨風清風霽月,全沒了剛剛“耍流氓”的模樣。
早飯是肖劍做的,是肖劍喂雲夢吃的,碗筷是肖劍刷的,衣服是肖劍搓的,就連洗臉刷牙都是肖劍肖公公伺候的。要不是,雲夢堅決反對,恐怕肖劍連雲夢的內衣都要幫她洗了。
當肖劍幫着整理衣物,拿着雲夢的文胸看的時候,雲夢羞臊的啊,趕緊奪過來放到柜子裏。
肖劍笑着走出去,一會兒就把門前的一個土堆攤平了。雲夢心疼他,讓他歇會兒。肖劍湊到雲夢耳邊低聲說:“我再鏟會兒,要不,我可不敢保證我這麼旺盛的精力,不會把領結婚證后的事現在辦了。”
“痞子,流氓!”雲夢紅着臉罵他。
肖劍丟掉鐵鍬,作餓虎撲食的樣子……
一早晨雲夢的臉都是紅的,嬌羞地,更是嫵媚到極致的。
一早晨,肖劍的眼都是痴迷的,纏綿的。更是幸福滿滿的。
當溫煦的陽光灑滿屋前的梅園,當經霜的枯葉金黃了小院外狹窄的小路,當覓食的小鳥歪着腦袋探望這對陌生的人類,一切又都真正地鮮活起來。
再一次,肖劍深情款款地握住雲夢的手,牽着她走出小院,走上小路,走進一片鋪滿落葉的樹林。
還記得這裏嗎?這顆槐樹,這片酸棗林……
第一次見面是在這裏嗎,?雲夢抬頭看着這株已經很是粗壯的槐樹,摸着樹皮上皴裂的紋路,尋找着,探究着,一道橫過頭頂的瘢痕突兀地掠過她的視線,她再看回去,一種超越時空的厚重感讓她激動得想要流淚,是啊,是這裏啊。
肖劍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讓那一幕幕過往,猶如破空的日光,扯開那久違的記憶。
十年前,也是深秋季節,斑駁的落葉隨着風飄飄悠悠地落下來,暗紅的,褐色的,深黃的,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疊在悠遠的路上,形成一種韻味十足的畫面。
就在這畫面旁邊,一個清秀俊雅的十來歲的男孩兒,坐在一塊鋪着墊子的青石上,腿上放着一塊畫夾子,夾子上是一張畫了幾條線段的紙,他左手扶住夾,右手拿着一支鉛筆,在紙上圈圈點點。
不一會兒一張很有層次感的風景畫便展現了出來。
悠遠的小徑,蕭敗的老樹,枯黃的落葉,再加上似有似無的縈繞其間的輕霧,整個畫面看上去,別是一番蕭瑟的意味。
男孩並不滿意,他把畫從畫夾上拿下來,放到草地上,又從背包里拿出一張畫紙,夾上去,提起筆,卻畫不下去。
他有些煩悶,乾脆站起身,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划拉那一片一片的落葉,落葉被他划拉到一起,堆成一堆,然後,他再一片一片拾起來把它們無聊賴地散開……
他就這樣聚啊,散啊地把那一片落葉撥弄了小半天。
當他最後一次散完了落葉,實在無趣準備起身離開時,忽然,一陣咿咿呀呀聲音傳過來。
他回過頭,順着聲音看過去,他皺住了眉頭。
這是一條從前面村裡通出來的小路,路兩旁是幾株梧桐和兩棵笨槐,梧桐已經很是好大,笨槐卻是又細又矮。
就在那株最矮的笨槐樹下,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兒手裏拿着一根棍子,正一下一下地跳着,試圖擊打到那處最矮的枯枝。
可是她的個子太矮,跳的也不高,總是離枯枝差那麼一大截。
於是,試了幾下之後,女孩停下來,歪着腦袋,大概是想辦法。
男孩兒好奇,便斜靠在一棵梧桐上,看那女孩兒做什麼。
只見女孩兒思忖了一會兒,把手中的木棍丟到地上,把褂子脫下來,放到旁邊的落葉上。然後,兩隻手抓住樹皮,一隻腳勾住樹身,就要往上攀。
肖劍嚇了一跳,這個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六七歲的樣子,瘦瘦弱弱的,想不到還挺淘氣。
肖劍趕緊跑過去,一把把她正倒騰的小腿抓住了,一扯,把她抱下來。
女孩很輕,小手和衣服上蹭了許多黑。被扯下來后,她也不惱,只歪着頭,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肖劍,很有禮貌地說:“哥哥好。”
肖劍有些詫異,冷不丁地被扯下來要擱妹妹肖影身上,肯定要一陣哭鬧。這小女孩兒不但不鬧,還向他問好。
頓生的好感讓他不由地問道:“小妹妹,你上樹做什麼?”
“折干樹枝當柴火啊!”
“弄柴作什麼呢?”肖劍一直隨着爸媽住在城裏,這次是外婆病重才來到鄉村,並不太知道鄉下怎麼過日子。
“做飯啊,小哥哥你家做飯不用燒柴嗎。”
“不吧,我家用煤氣的,我姥姥家好像用煤球的。”
“奧!煤氣也能冒火嗎?”小女孩好奇地歪着腦袋:”我家用的是我爸壘得灶台,在灶膛里放上柴,點着了一拉風箱,嘟嘟地火可旺了。我可喜歡拉風箱了。”
小女孩兒和揮着手比劃着,做着拉風箱的樣子。眉飛色舞地。
“小哥哥,你喜歡拉風箱嗎?”她的聲音脆生生的,動作也是稚氣未脫。
喜歡嗎?肖劍搖頭,不知道。因為他壓根就沒見過。
“小哥哥,你連風箱都沒見過,你太可憐了。”小女孩一臉憐惜的樣子,好像沒見過風箱是多麼讓人痛徹心扉的事。她嘟起小嘴,忽閃着長長的睫毛,一雙黑瑪瑙似的大眼睛潤潤地轉動着。
肖劍從沒見過一個小女孩這個樣子,不覺關注起來。他發現這個女孩兒的毛衣上破了兩個窟窿,被人用同顏色的布打了個補丁。
他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兩眼女孩兒的衣服。
小女孩兒發現了肖劍在看她,竟沒有羞惱。而是很自然地指了指那補丁:“小哥哥,你不要覺得我媽媽不給我買新衣服,是因為我總喜歡上樹,多好的衣服到我身上都會蹭壞的。”
“那你為什麼喜歡上樹呢,又臟又不能穿新衣服。你看別的小朋友都乾乾淨淨的。”
“不上樹柴火夠不着怎麼辦?”小女孩兒抿了下嘴,說完了很輕快地轉過身,彎腰去拿個剛才她丟掉的木棍,放到旁邊的一個柴堆上。肖劍這才看見他的腳下、旁邊有好幾堆枯樹枝,整整齊齊地擺放着。
“你家大人呢,他們怎麼不來,讓你這麼大點的小孩子拾柴火,也不怕從樹上掉下來或者走丟了。”
忽然,小女孩兒停下動作,她的小嘴抿得緊緊地,眼裏竟要泛起淚來:“我媽媽病了,弟弟剛滿月,爸爸前陣子被一輛摩托車撞了……。”
肖劍愣了,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麼小的孩子……
忽然發覺自己剛剛說錯話了,忽然害怕自己的錯話傷到小女孩兒,他趕緊彎下腰一邊幫小女孩把柴火摞到一起,一邊轉移話題把剛剛的失誤找補回來。
小女孩兒的情緒還是明顯地有低落起來,肖劍的心忽然地有點扯痛,也不知哪來的衝動,他彎下腰對小女孩兒說:“你等着,那邊有個大樹枝,已經幹掉了,我幫你弄下來。”
不等小女孩兒說話,他已經來到剛剛的那株槐樹前,仰頭看了看,
“小妹妹,你給小哥哥加油,小哥哥給你來個猴子爬桿。”
這棵樹對肖劍來說並不算高,他稍微一跳就抓住了那個最低的枝幹,然後縱身一躍,穩穩地站上去。這棵樹的這邊的枝幹已經乾死,很脆,很好撅。肖劍噼里啪啦一陣倒騰,不一會兒一大堆干樹枝被他丟了下來。
小女孩兒遠遠地站在樹下,滿眼崇拜地鼓起掌。肖劍被這掌聲鼓舞,竟有些熱血沸騰的感覺,這感覺讓他一時飄然,也不看腳下,就向前一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