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重聚（三）
一四六、重聚（三）
“弗迪南德船長，瑪納蒂斯大姐，艾琳！”
瀛尾的碼頭上，沈白看着這些熟悉的面孔，他非常激動。
還有什麼比在末日之後發現舊友無恙更讓人開心的事情呢？
弗迪南德與瑪納蒂斯姑且不談，沈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艾琳身上，比起上次分別的時刻，艾琳明顯憔悴而且瘦了。
“沈白！”艾琳原本有很多話要對沈白說的，但兩眼相對，卻是欲語淚先流。末日災難以來，無論多麼艱難，她都未流過淚，只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表現得軟弱，那麼遭受重創的精靈族就會更加動蕩。
但在沈白面前，她再也無法保持矜持。
因此激動之中，她撲入沈白的懷裏，任淚水在面頰奔流。
“別哭，別哭，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是要笑……”雖然如此勸慰着艾琳，可是沈白自己聲音也有些哽了。
末日災難帶來的損失太大，即使是他做了無數準備，明人也損失慘重，只剩餘三十萬人口，便是其中之一。
至於精靈族，他們的準備持繼了兩千年，象隱匿方舟，就不是短時間能積累起來的。但是災難中他們還是失去超過大半的人口，原本有五萬精靈族，跟隨隱匿方舟成功抵達瀛尾的，不過一萬出頭。
這其中，包括那位長老伍德洛。
“末日來臨之時，藍森島因為早有準備，所以還沒有受到太大侵擾，但是在大約一個多月之後，一塊陸地出現在藍森島西南方向，而且向藍森島擠壓過來，陸地上全部是恐怖的末日怪物，它們的數量根本無法計算。”
當問起精靈族在末日的遭遇后，瑪納蒂斯負責解說，談到那塊突然出現的陸地，她仍然心有餘悸。
沈白知道瑪納蒂斯的實力，即使現在，他也沒有把握穩勝過她，因此他可以想像得到末日怪物淹沒藍森島時的情景。
“伍德洛長老組織了抵抗，但是我們的抵抗根本不值一提，幾乎是節節敗退，在這過程中，大量的精靈陣亡，甚至連精靈族的聖墓與女神之杖、未來之井都先後失守，伍德洛長老就是在聖墓保衛戰中陣亡的。”瑪納蒂斯又說道。
那個伍德洛長老對沈白的態度非常冷淡，但比起龍谷的那些傢伙們，沈白倒覺得他更為可敬。因此聽到他的噩耗，沈白還是沉重地點頭，又拍了拍仍在流淚的艾琳。
對精靈來說，最艱難的還在後面，大海並不平靜，而末日之後的大海，更是海嘯、風暴不斷。即使是有弗迪南德的箭魚號與瑪納蒂斯的黑天鵝號引領，航行的過程依舊艱難，而且航道的變化，使得原有的航海圖完全失去了效用，他們只能一路偵察摸索，才進入到葉河河口。
幸運的是，葉河在末日之後變得更加深闊，所以他們才能抵達湖區，並且與崔斯相遇。
“一萬多人口每天消耗的糧食數量非常大，目前我們的糧食僅夠支持五天，所以迫切需要你的援助。”艾琳緩過勁了，她抹去淚水：“沈白，你一定要幫我！”
“等一下。”
沈白還沒有開口，弗迪南德卻阻止了他，他向艾琳微頷首：“我和沈白有幾句話要說，艾琳，你先休息一下吧。”
在這逃生的途中，艾琳已經學會了許多東西，她點了點頭，看着弗迪南德與沈白一起離開。
瑪納蒂斯的眼珠子轉了轉，她拉了艾琳一把：“一起去？”
艾琳搖了搖頭：“弗迪南德先生不願意當我們的面說話，想來有他的原因，我們應該尊重他的決定。”
“嗨，你可真沒勁。”瑪納蒂斯撇了撇嘴。
陣陣的風吹拂着弗迪南德與沈白，將兩人的頭髮掀了起來，弗迪南德沉默了會兒，然後說道：“崔斯是不是和你說過有關我的一些事情。”
在與精靈聯絡上后，崔斯確實與沈白提到過這個弗迪南德的身份，身為精靈帝國皇族後裔，崔斯了解一些連大長老伍德洛都不清楚的秘辛，其中就包括未來之泉中誕生的神祗、魔法女士的伴侶、預言之神與指引者的身份。
“是啊，我很驚訝，你真是一位神祗嗎？”沈白嘴上說驚訝，但實際上的表情卻是很輕鬆，全然沒有半點面對神祗時的畏縮。
“他說得不對，我並不是神祗，至少現在，我並無神祗的力量。”弗迪南德沉默了會兒：“我要向你們道歉。”
“嗯？”沈白揚了揚眉：“與魔法女士殘魂有聯繫的，就是你？”
當初魔法女士殘魂被激活的時候，她對這個時代一無所知，但很快就明白了明人和沈白的來歷，沈白一直以為這是神祗的神通，但現在他猜出來，應該是弗迪南德用了什麼方法與魔法女士的殘魂傳遞信息吧。
“是我，預言之神在未來之井中看到了魔法女士的殞落，因此秘密留下了一絲最後的希望，在魔法女士殞落之前，將她的一絲神魂抽出，將之藏在諾蘭德，等待着命運改變的那一天。”
“這個世界之中，法則約束一切，而命運決定一切。即使是神祗，在命運面前也只是有了一絲投機取巧的機會。面對眾神的圍攻，唯有這樣，才能給魔法女士保留復活的機會。”
“之所以選擇諾蘭德作為魔法女士的最終避難所，是因為這裏已經被註定成為眾神競技場，越是動蕩危險的地方，越不至於引起懷疑，而末日災難更容易幫助命運之外的人提高自己的實力。”
一直是弗迪南德在說，沈白只是仔細地聽。雖然弗迪南德拒絕承認自己就是預言之神，但即使他不是預言之神本人，也一定與之有密切關係，否則這些屬於神祗的秘辛，他是怎麼知道的！在聽到這裏之後，沈白眯着眼：“為什麼是明人？”
“要改變命運，需要有強大的力量，我消耗完魔法女士與預言之神的最後神力，穿破晶壁從另一個體系中召喚來明人，原本是希望藉助明人的力量，在諾蘭德重建秩序，結果那隊明人雖然在原本的世界是最強大的力量，可是那卻是一個低魔世界，他們的力量在諾蘭德……不值一提，當初我以為這是我最大的失誤，不僅沒有實現我的目的，而且還連累明人陷入諾蘭德的旋渦之中。”
“但漸漸的，我發現明人並不是我想像的那樣不值一提，即使在這樣不利的環境下，他們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也能活得不錯，甚至在遭受諾蘭德人類的歧視后，他們還頑強地延續着自己的文化。我這個時候意識到，我其實沒有失誤，我召喚來的，確實是最為強大的種群！”
“他們的強大不在於身體，而在於烙在靈魂深處的一個古老民族的自信。至於身體上的力量……我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嚴重問題，只要適應了這個世界的法則，他們遲早能掌握這個世界的本源力量，我所要做的，無非是推動他們一下。因此，我又召喚了你的魂靈，降生在明人幼體之上。”
穿越而來，是沈白的一個大秘密，最親密的人也不知道，因此，弗迪南德說到這的時候，沈白已經完全相信了他。無論他是否是一位神祗，能從另一個世界召喚明人和魂靈，這都是強大至極的表現。
“你不斥責我？”見沈白只是沉默，弗迪南德倒是有些吃驚了。
“我為什麼要斥責你？”沈白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你將明人和我捲入這個世界的危機之中，這是你已經犯了的錯誤，我為什麼要為不能改變的事情浪費時間？”
還有一句話，沈白藏在心中沒有說，他越是不斥責弗迪南德，弗迪南德便越是心懷內疚，那麼這位神通廣大的船長，肯定要給明人更多的補償。
“好吧，我已經向你坦白了，你還有什麼需要問我的嗎？”
“龍族，我想知道龍族在你的計劃中扮演的角色。”沈白抿了一下嘴，問到了一個弗迪南德沒有想到的問題：“我只安菲阿納俄斯說過，龍族是被魔法女士從黃金世界捕獲到諾蘭德來的，魔法女士將如此強大的生物留在諾蘭德，難道說就沒有想到它們會反抗精靈族嗎？”
“即使沒有龍族，別的神祗也不會坐視精靈法師帝國的延續，在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我指引龍族與人類結盟，推翻了精靈法師帝國。”弗迪南德苦笑了一下：“唯有如此，眾神才會相信，魔法女士與預言之神都已經徹底殞落了。”
沈白啞口無言，很快他明白了：“你最初寄予希望的，是諾蘭德本身的人類？”
“對，但我失望了，我在未來之井中看到的諾蘭德人類命運依舊悲慘，他們所有的掙扎只是成全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祗。”弗迪南德繼續說道：“之所以把龍族也引進諾蘭德，原因在於龍族是混沌之神的後裔，只有它們才擁有蘊育龍魂珠的能力。”
“那麼小龍？”沈白聽了一揚眉，一個困擾他多年的疑問有了答案。
“她是我送給你的夥伴。”弗迪南德點了點頭：“我很高興看到你們一起成長。”
沈白抿緊了嘴，果然這個傢伙一直在關注着自己，他心中有些不快，彷彿知道他所想，弗迪南德又說道：“雖然我一直在關注着你，但我幾乎沒有干涉過你的命運，是你自己走到了我面前。”
這是事實，到目前為止，沈白的一切選擇，都是他自己意願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