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孩子象流星一樣胎殞（5）

有延在內的那一期“中央講師團”撤離之後，教院又迎來了再一撥“中央講師團”成員。

這次安專業分配給圖書館的，是一名女生。說她是女生，是因為她看上去很年青。

她姓王，名叫“春娟”。

王春娟老師事實上比延的年齡稍大。以後知道，她在隨團出發之前，剛剛度過新婚。

因為有跟延的關係在前，蕭濤濤自覺地拉開了跟王老師的距離。

她不願意讓王老師因為鄙夷自己又不便表露而為難。

蕭濤濤依然會在王老師輔導專業課的時間開小差，偷偷在下面看自己喜歡的書刊。

王老師跟延的區別是，更加認真具體地教給蕭濤濤她們一些必須的圖書管理知識，具體在每隔一周就會有一次測試。

第一次測試蕭濤濤毫無準備。人家都在埋頭速寫，蕭濤濤卻咬着筆桿做思考狀。

王老師幾次走到蕭濤濤身後，小聲地給她提示；蕭濤濤又羞燥又慚愧；最後沒領王老師的情，做不出來的題就空白着交了出去。

以後上課，蕭濤濤開始認真做筆記。

慢慢地，蕭濤濤感覺到王老師知道自己和延的故事；也感覺到王老師對自己沒有鄙夷，也沒有輕蔑。

有一種無形的紐帶，把王老師和蕭濤濤連在一起。

比起跟其他的同事，王老師似乎更願意和蕭濤濤說話和待在一起。

所以，王老師邀請蕭濤濤一起去參加地團委在師專組織的演講大會，蕭濤濤就沒有以自己年齡已過為理由加以拒絕。

她們約定在師專禮堂，就是演講大會的會址（也就是藍岩他們以前上大課的教室，後來改造出來做禮堂）碰頭；王老師找了兩張票（那時侯的演講票還很走俏），一張留給自己。一張給了蕭濤濤。

妞妞全托在保育院。蕭濤濤在這一段時間開始學習打扮自己。

這個日子她早早地結束了午休，從頭到腳把自己裝扮了起來。

其實，八十年代中期的着意裝扮，任然停留在簡潔明快的階段。

蕭濤濤不過是穿了一條褲腿很緊繃的淺色牛仔褲，套了件白底上橫在腰際有兩根紅色線條的羊絨衫。就這樣簡單的一穿着，便秀出她兩腿的修長而筆直，便凸顯她胸脯的豐滿和腰身的挺拔。

輕微燙過的披肩散發，攏起來在後腦勺高高地紮成一束洒脫的“馬尾巴”。

再描了一下眉，勾了點眼線。

再往臉上，往下巴以及脖子一圈撲了點粉，最後用淺色唇膏把口皮抹了一抹，抿了一抿。

算完。

照照鏡子，蕭濤濤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擁有如此的靚麗。

這個感覺，良好了她以後很長一段歲月。

美孜孜地沖鏡子裏面的俏人兒甜蜜地一笑。蕭濤濤轉身走到鞋架旁換下拖鞋，蹬上了自己最喜歡的那雙中跟白皮鞋。拉開門，蹬蹬蹬一陣風地下樓。疾步往師專大禮堂而去。

蕭濤濤走路又恢復了以往的活潑彈性，很有點意氣風發的陣勢。

她走路是一貫的兩眼平視前方，絕不左顧右盼。

總給人有點目標遠在地平線的感覺。

眼下，蕭濤濤走的很急是因為她看了手錶，演講會開始的時間已經到了。她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會場。

但，蕭濤濤還是遲到了。

黑壓壓的人群已經佔據了整個會場的每一把椅子。蕭濤濤慶幸自己有王老師送的票在手。而且是很前面的第四排，靠過道的座位。

既能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演講的表情，又可以在不耐煩的情況下抬腳開溜。

禮堂的設置跟電影院的設置是一樣的。

從進門的高度，逐漸往下降低平面，這樣才能讓後排的觀眾也看得清主席台。

但這個由上而下的坡度太短，人走在上面就不能保持十分的平衡。蕭濤濤要從進門的最後一排穿過已經就座的聽眾通道，走到自己的位置，就非常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蕭濤濤已經進入會場，自然沒有退出去的理由。她只好儘可能踮着足尖，小心地向前邁進；但自上而下的坡度，還是讓隨着她的腳步而一跳一彈的胸脯，加上一甩一甩的“馬尾巴”很是惹眼。

感覺得到有不少目光在朝自己掃描。蕭濤濤趕緊走到四排過道邊的位子落座下去。在落座的瞬間，她無意識地回頭掃了一眼。

其實，蕭濤濤回頭只掃到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但她還是莫名其妙地，又回頭掃了一眼。

她臉上表情十分的淡漠，她是真的什麼異常也沒發現。

但，蕭濤濤剛仄過臉去和王老師低聲打過招呼，端正身姿開始注意台上的演講，就被一位突然走到身邊，俯身和她說起話來的人，驚嚇的“呼”地站立了起來。

藍岩。

又是藍岩。

又是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

蕭濤濤鶴立在黑壓壓的人頭之上，惶恐不安地面對着微笑的藍岩。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跟藍岩的相見怎麼會總是這樣出人意料。

總是令她無地自容。

她是真的沒看見藍岩就坐在離自己只隔着一排座位的斜對面，也坐在過道的位置上。

蕭濤濤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連續兩次回頭。關鍵是，兩次回頭她都沒看見就隔着一排座位的藍岩。

她沮喪無比地想，藍岩一定認為她在裝模做樣。

藍岩遞給蕭濤濤一指字條。藍岩輕描淡寫地告訴蕭濤濤，說“我在地團委工作，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什麼事情可以打給我。”

在蕭濤濤的印象裏面，這就是藍岩給她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事實上，藍岩沒有給蕭濤濤回答的機會。

一講完自己的話，藍岩就輕輕地向蕭濤濤擺了擺手表示告別，然後轉身就離開了傻站着的蕭濤濤。

藍岩離開蕭濤濤，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徑直走向了後門的出口。蕭濤濤什麼也顧不得想，緊隨藍岩追到了後門的出口。

他們在出口站立了不到一分鐘。

一分鐘裏，蕭濤濤完全沒有思考和反應的能力。更找不出半句適合於此情此景的話來給藍岩說。

終於，還是藍岩開口道別。

藍岩目光柔和地對蕭濤濤說：“去開會吧，我該回去了。”

藍岩說完這句話，再向蕭濤濤擺一擺手，就離開會場，走上去河邊的大路了。

蕭濤濤又一次產生了要追隨着藍岩而去衝動，然而，她完全不知道能夠追隨藍岩去到哪裏。

她終於還是轉回了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藍岩啊藍岩。為了這一分鐘，你又飽含了幾多苦心在裏頭。

作者題外話：集聚起來的點點滴滴，會在有一天波瀾壯闊，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