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腳天堂，一腳地獄
韋莫的房間裏，火爐被打翻在地，散落炭火引燃了帷帳，屋內起了幾處火。
丫鬟小廝們一進門，就被熊熊火光嚇到，趕忙端水救火。琴兒則直衝內間，看到蜷縮在地上，嘴角流血一臉猙獰的韋莫。
他抱着肚子在地上顫抖、抽搐，迷迷糊糊中見琴兒奔來，便一把抓住琴兒的手，力氣大得讓琴兒感覺骨頭都快碎了。
“少爺，你怎麼了？”琴兒哭着問。
“武脈，武、武脈……”韋莫說了幾個字，腦袋便耷拉下來。
琴兒緊緊抱着韋莫，讓他冰冷的身體可以得到溫暖，背後一個丫鬟聽到，尖叫一聲跑了出去：“韋莫少爺出事了，他死了！”
“閉嘴！”琴兒厲喝一聲，“少爺只是練功過度，加上受了點風寒而已，沒事的！快來幫我把少爺抬到床上去！”
雖然入住翠柏苑沒有多久，但是上上下下都知道琴兒的權威，沒人敢不聽她差遣。
可是這一次，琴兒連喊幾聲，不見有人應答，更不見有人靠近。她回頭看了看，幾個小廝站在外間，冷漠地看着她們。丫鬟們則退到門口，竊竊私語，屋子裏氣氛怪異。
她的話，不會再有人聽了。
琴兒沒說話，自己把韋莫抱上床，蓋好被。她牽起韋莫的手腕，探了探脈，頓時心涼如水：“少爺的武脈怎麼又潰散了？這是中毒的徵兆啊！”
她內心無比震驚和自責，暗暗道：“我千提防萬小心，還是讓少爺着了道兒，真是不該！”
背對着眾人，琴兒悄然垂淚。淚水落在韋莫睫毛上，他眼皮顫抖了一下，手緊緊握住琴兒的手。
背後，一群人漠然散開。
琴兒拚命地提振玄力，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住韋莫的武脈。可她縱然天賦異稟，卻只是個一階三重的低階武修，能力實在有限。
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當晚，琴兒跑到廚房裏，把所有的食材、補藥都檢查了一番。
沒有任何的異常，食材沒有異常，問題會出在哪兒？琴兒腦子一片混亂，臉色蒼白。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環顧四周，一條條地排除、分析。
“食材沒有問題，會不會在器皿上？”她心裏咯噔一下，跑去拿了韋莫喝湯的碗，仔細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問題的確出在器皿上，但是碗內的氣味不足以讓韋莫傷到這種程度。琴兒又逐一檢查，菜刀、剪刀、炒勺，甚至燒火棍都不放過，最終她看到那根銀箸。
銀箸赫然已經變成深紅色，就像是凝固的血。它被人刻意仍在柴堆里，用炭灰蓋住。若不是過分強烈的血腥味，她根本就發現不了它的存在。
“這不是我用來探毒的那根銀針嗎？難道說，有人用銀箸沾毒……”琴兒越發痛苦，因為千防萬防，最後讓少爺中毒的，居然是她的一個舉動。
銀箸雖然對毒素有着相當的敏感性，但總是有個反應時間的。極個別的毒素沾在銀器上，大約要半個時辰，甚至更久才會顯出。更何況，此事是有人刻意為之，故意不讓她察覺。
院子裏傳來一陣草擦聲，還有幾道撲通聲響，琴兒迅速將血紅的銀箸收起來，衝出去，看到令她憤怒的一幕。
韋莫和韋忠，被人扔到院子裏，連同被褥一起。
韋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他帶着一群人，指揮他們往外扔東西。
“福管家，你們在做什麼？”琴兒大喊一聲，撲到父親和韋莫身邊，努力護着他們。
韋福冷笑：“聽說我們這位——少爺，武脈又毀啦！琴兒，你也知道的，在韋家，少爺們若是沒有武脈會是怎樣一個下場。來啊，幫韋莫少爺搬家，唔，舊馬廄空着呢，就搬哪兒去吧！”
“是誰告訴你，少爺武脈毀了？”琴兒冷冷盯着他。
韋福愣了一下，語塞，但旋即冷笑：“哎呀，總之呢，家族是不會養廢物的，何況還是兩個。”
琴兒怒，忍不住起身向他沖了幾步。
韋福眉頭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琴兒丫頭，你有什麼訴求呢？如果有的話，我建議你去和夫人、定海少爺提。你知道的，我畢竟是個下人，只管做事。”
說完，他很無奈地聳聳肩，瞥了一眼韋莫，又沖那群手下頤指氣使：“快點，這些書就不要搬了，破衣爛衫給他弄出去就好！”
琴兒怒，卻又無奈。無論如何，她深知自己現在的責任，就是保證少爺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能忍得，就有翻身的機會。少爺能崛起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琴兒堅信。
半個時辰之後，這個風雪交加的凄冷冬夜，韋莫、韋忠和琴兒三人，離開了溫暖的翠柏苑，被趕入四面透風，到處都是馬糞味的馬廄。
第二天，韋莫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厚而柔軟的草堆上，在馬廄最避風的角落裏。所有遮風保暖的東西，都蓋在他的身上。
殘破的屋頂，透風的牆壁，角落裏不時傳來耗子吱吱喳喳的聲音。這裏，是馬廄啊！韋莫苦笑，人還真是現實的動物。他前腳出事，後腳就被趕了出來。現在的居住環境，比以前的更差了。
劇痛令他痛不欲生，可他必須咬牙忍着。因為琴兒正冒着寒風，在棚子裏給他們做飯。
癱瘓的忠叔，正靠在柱子邊，和女兒話家常。他的話語，比往日多了一些。
“再加一把火，這隻野雞味道就好了。”
“以前我追隨族長，在大雪山上歷練，比這裏可殘酷多了……”
彷彿什麼都沒發生，忠叔氣定神閑，這破馬廄，也因此而變得不那麼冷了。
呵呵，兜兜轉轉，最終留在自己身邊的，還是忠叔和琴兒啊！韋莫咧咧嘴，倒吸一口冷氣，強撐着爬起來。
他能感受到武脈處一片渾濁，三丹玄力就像破損的水球，在虛空之中漂浮、交雜。紊亂的玄力，令他全身經脈都受損。
他體內，還有殷紅的毒血在流淌。韋莫感到冰冷，可是體內卻火辣辣，像有滾油在血管中流動。
靈脈也蟄伏起來，感應不到。那原本淡藍色的‘8’字迴路，也暗淡無光了。
此刻，韋莫深深感受到，什麼叫做一腳天堂，一腳地獄。
韋莫練功，走火入魔，武脈潰散，這個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迅速地傳遍整個家族，大家都對此議論紛紛。
“我就知道，一個廢物點心，怎麼可能忽然崛起嘛！肯定是走了什麼邪門路子，看吧，報應來了！”
“要說正統，還是定海少爺才算正統！我們以後要緊隨定海少爺腳步，讓韋家走上更強盛的道路！”
朔風呼嘯，天，一日比一日更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