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六章[07.01]
徐進端連忙點頭表示贊同,正要細談。虞北玄卻說道:「就算那兩大家族被壓制,但是他們所訓練的軍隊依然在雲南王手中。貴使也知道南詔的軍隊實力不弱,而且雲南王和世子都驍勇善戰。只怕此時你們進攻,南詔周邊的節度使再來分一杯羹,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驛語人傳達以後,吐蕃使臣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依淮西節度使之見,何時才是良機?」
「吐蕃與其一舉強兵壓境,造成四方的警覺,倒不如製造南詔與周邊幾大藩鎮的矛盾,徹底孤立雲南王。等個三五年,吐蕃兵強馬壯,糧草充沛,而南詔內部分化,外部無援,便是吞滅它的最好時機。」虞北玄說道。
對面的吐蕃使臣拍了拍掌,舉起酒杯,邀虞北玄和徐進端共飲。徐進端雖然不滿,這明明跟來時說的不一樣,但好歹是達成一致了。
酒過三巡,徐進端進場與那胡姬一起跳舞,兩人打得火熱。虞北玄起身到外面,抬手招來常山,眼睛看着四周,低而快地用胡語說道:「你派人給雲南王示警,盡量用廣陵王或者崔家的途徑發出消息。另外記得提醒他,小心周邊的幾個節度使。三到五年是我能為他爭取到的最大時限,能不能整理好內務就看他自己了。若是能重振旗鼓,吐蕃便不足為懼。」
常山應是,又有點閃爍其詞的模樣。
「什麼事,說。」虞北玄皺眉。
「三娘子偷偷去見了郡主,不知為何,郡主好像吐血暈厥了。」常山低聲說道。
虞北玄一下子抓起他的衣領,褐眸暗沉,這是他生氣的前兆:「那賤人到底說了什麼?」
「不知道。我們的人靠近不了,因為郡主身邊好像有一群很厲害的暗衛在保護。」
虞北玄放開他,手抓着闌干,稜角冷厲,氣場嚇人。常山的後背幾乎是涼颼颼的。
「靖安,你到哪裏去了!」屋內,徐進端在大聲叫着。虞北玄揮手讓常山退下去,重新回到了屋中。
馥園正開着賞梅宴,梅林之中,白梅勝雪,紅梅如霞。梅樹下坐着數十名樂工,胡琴琵琶與羌笛,奏出的樂音猶如天籟。
李謨正在閉眼聽曲,齊越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主上,淮西節度使求見。」
李謨沒有立刻起身,而是環顧了一下在場的幾位官員,他們也陶醉在樂曲之中,有的搖頭晃腦,有的輕輕在案上打着節拍。這些人不乏中樞要員,也有顯貴之後,當中有一個位置是空着的。
片刻之前,李謨沒忍住把那人揍了一頓。因他自作主張,放消息給洛陽府的官員,以致太師的公子無故「消失」。他們討伐幽州的提議剛被聖人反駁,太師的孫子就出事,整個都城都會說他李謨挾私報復。
想那太師不問朝政多年,忽然出面蹚渾水,必定是為了還一個人的人情。這世上能讓太師還情的,也只有白石山人了。
那麼背後出謀劃策的,肯定就是白石山人的好徒兒玉衡。這群人也有意思,明明是廣陵王先來找他談一起對付河朔三鎮,他提前把什麼都計劃好了,就指着他們別搗亂,結果又被擺了一道。真是哭笑不得。
李謨倒不是怪那官員用這種陰損的手段,而是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自作主張,還是個蠢招。太師本是中立的,這樣一來,就將他推到對立面上去。與一個三朝元老,門生廣布的重臣做敵人,根本不明智。
所以李謨才將揍了那人一頓,並將他趕出去。他如今在朝堂上的確一手遮天,勢力遠超過太子。但聖人還在,太子也沒被廢,不到最後一步,都不可掉以輕心。為他辦事的人,可以有脾性,可以軍令不受,但他絕不能容忍愚蠢與背叛。
李謨起身慢慢走到涼亭那裏,虞北玄已經在等,躬身行禮:「臣今日與武寧節度使,去見了吐蕃的使臣。」
李謨坐下來,不置可否。虞北玄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說的是不是實話,他也知道。那楚湘館本就是他的地盤,遍佈耳目,逃不過他的眼睛。
虞北玄繼續說道:「吐蕃欲要邊境的佈防圖,還要吞併南詔,臣設法拖延了幾年時間。徐進端似乎不悅,並未完全表態,是否效忠於您。臣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否妥當,還請您示下。」
李謨閉着眼,梅林里的絲竹之聲,彷彿還能鑽入耳中。也不知他是在聽曲,還是聽人說話。
虞北玄有點緊張,半晌才聽到李謨說:「你做得沒錯。吐蕃浪子野心,一個小小的南詔豈能滿足他的胃口?引狼入室簡單,請狼走卻難。歷史上多的是這樣的例子,以致國破的都有,做人還是要有點底線的。罷了,有徐進端不過是錦上添花。這廝慣常姦猾,若不成,本王也不怪你。」
「若他倒向了廣陵王那邊……」虞北玄道。
李謨端起白瓷杯,釉色上乘,光可鑒人。他自信地笑笑:「連太子都鬥不過本王,他的兒子就算多了一個徐進端,就能斗得過本王?不自量力。」他說話的時候,眼中盡顯俾睨天下的狂傲。那種炙熱的光芒,也是虞北玄的心之嚮往。
「靖安啊,你要記住。男人對於權勢江山的熱愛,是骨子裏的追逐。而對一個女人的喜歡,最多只是蒔花弄草的雅緻。別太上心了。」李謨笑了笑。
虞北玄知道自己的那點私心還是瞞不住李謨,肅然抱拳應是。
「長平身邊的嬤嬤到了府上,跟王妃提起,你還沒碰過長平?怎麼,不喜歡她?」李謨喝了口水,閑談般說起。
虞北玄一時語塞,額頭卻有顆汗水滴落下來。
「你年紀也不小了,總要給自己留個后。你是個聰明人,嗯?不需要本王教吧?」李謨雖然笑着,口氣卻是不容置疑的。他賞賜的東西,別人不要就是不領情,那就是有二心。他很欣賞這個男人,甚至想好好栽培,卻不會要個控制不了的東西。
「臣知道該怎麼做。」虞北玄恭敬地回答。
李謨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梅林設宴呢。來,帶你認識幾個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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