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五章

V第五十五章

盧氏用銀篦梳完發,阿常送她出去,崔氏坐在嘉柔的身邊,又叮囑道:「昭昭,你聽阿娘說。嫁過去以後,你就不是郡主,而是李曄的妻子。不要再耍性子,凡事三思而行,敏於行而少於言。勤侍夫君,奉翁婆至孝,敬長愛幼。若能得李家上下和睦,阿耶和阿娘便放心了。」

「阿娘,您放心,我雖然不一定能做好,但會儘力去做的。」嘉柔靠在崔氏的懷裏,「阿娘,再讓女兒撒撒嬌吧。」

崔氏摸着她的頭髮,面帶微笑:「都要嫁做人婦了,還是這麼孩子氣。」

上輩子,她沒有父母的祝福,沒在他們身邊盡孝。這輩子她聽從了父母的安排,嫁給李曄,今後卻還是要遠離他們,隔着千山萬水。嘉柔心中不舍,又跟崔氏說了好一會兒話,才送她離去。

漫漫長夜,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不知為何,眼皮跳得厲害,大概是太緊張了。

婚禮在天黑以後進行,但崔氏一早就開始忙碌了。嘉柔睡到中午,才被崔雨容和玉壺等人從被窩裏拉出來。

她昨夜沒有睡好,坐在銅鏡前,由八個婢女上妝,梳頭和穿衣。成親是要上大妝的,塗了好幾層,還要描眉,點唇,上胭脂,再加花鈿。崔雨容看着嘉柔,忍不住笑出聲:「難怪你平日不喜歡上妝,這樣真是看不出什麼美醜來了。」

嘉柔嘆了口氣,鏡中那個哪裏是新嫁娘,分明就是個面白如紙的女鬼。

「表姐放心,等你以後嫁人,我也肯定會去看你笑話的。」嘉柔對崔雨容做了個鬼臉。

兩個婢女過來給她盤發,用了層層的假髻,頭髮梳得又高又亮,插上華釵寶簪,活脫脫就像個大花籃子,毫無美感可言。不過婚禮貴在隆重,娘家是巴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戴在她身上,以示對她的重視,好讓夫家不敢輕看。

她身上已經穿着一件素紗的高腰襦裙,胸前綉着牡丹花的紋樣,寓意花開富貴。婢女拿來深青色的綉鸞鳳紋大袖衫,那上面的鳳尾還是嘉柔自己繡的,取鸞鳳和鳴之意。配上一條鑲嵌寶珠和石榴花紋的腰帶和深色的蔽膝,穿上深青色的雲頭鞋,綉金色祥雲紋的薄紗帔帛,整套婚服雍容華貴。

只是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崔雨容奉崔氏之命,拿了一把團扇要嘉柔遮住臉,扶着她去了堂屋。

堂屋裏擺着馬鞍,馬鞍前放置一個行障,嘉柔便坐在馬鞍上靜靜等着李曄來迎。

夜幕降臨時,前院忽然熱鬧起來,應該是新郎家的人來了。很多堂屋裏的夫人娘子,也都跑去看熱鬧。新娘家的人在門前攔阻,不肯新郎輕易入門,抱得美人歸。所以李曄要走到嘉柔面前,還得過五關斬六將。

外面喧鬧了一陣,去打探的阿常跑回來:「李郎君和崔郎君兩個人在門前對詩,不愧是新科進士,你一闕我一首的,誰都不肯落下風,真是妙句連出,我看好多人都恨不得拿筆記下呢。廣陵王居然還派了好幾個秘書省的校書郎來給新郎做儐相,那些都是才高八斗的大才子,我們這邊哪裏是對手。這會兒人快到了!」

嘉柔一下緊張起來,少頃,一大群人走進堂屋。隔着行障,嘉柔只能看見一個紅色修長的影子站在外頭,若芝蘭玉樹。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兩下,腦海中空茫茫的一片,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大概是《催妝詩》。然後那行障被撤了,李曄在她面前端然坐下。

他身上還是那股淡如蓮花的味道,跟她身上隆重的脂粉氣形成鮮明的對比。她雖看不到他,但周圍的人不停地在誇新郎俊俏,新娘有福氣,她的臉頰沒來由地發燙。他的確生得好看,配上鮮艷的紅,應該會更襯得玉質出眾。

兩個人靜靜對坐着,等旁人進行完儀式。嘉柔手裏明明舉着團扇,遮住整張臉,他應該什麼都看不見,可還是聽到他輕笑一聲:「妝太重了。」他原是想看到一個貌美動人的新娘,卻不想婚禮要上大妝,嘉柔直接面目全非了。

不過這樣旁人就不會看見她的美貌,以後只給他一個人看就好。

不知為何,嘉柔聽出他有很濃重的鼻音,似乎是感染了風寒。長安的冬日已經很冷了,雖然今年遲遲不下雪,可他的身子骨似乎不好?也不知病得是否嚴重。

「去向岳父岳母拜別吧。」李曄伸手將嘉柔扶起來,手也是冰涼的。

木誠節和崔氏坐在堂上,分別對嘉柔叮囑了幾句。崔氏眼眶發紅,捨不得嘉柔。木誠節抓着她的手,寬慰了她幾句,揮手命人送他們出門了。

出嫁本來該高興,也不是見不到家人了。可看到阿娘哭,嘉柔自己也沒有忍住。玉壺扶着她,小聲提醒道:「郡主可千萬別哭,仔細臉上的妝花了,到時會很難看的。」嘉柔的眼淚已經盈滿眼眶,聞言也只能硬生生地縮了回去。想起臉上的大妝,若真的落下淚來,結果是慘不忍睹的。

她坐上婚車,離開家門,跟着迎親的隊伍前往李家。夜裏,長安宵禁,但婚喪嫁娶,不在此列,也少了看熱鬧的人。

拜堂是在青廬之內,選院中西南角的吉地,搭建帳篷,婚前王府已經派人來撒過帳了。行禮之後,兩個人並肩坐在床上,各吃三口同牢飯,又飲了合巹酒。一瓢分成兩半,用紅繩各綁一端。李曄瓢中之酒已經被雲松偷偷替換過了,只是白水。他看到嘉柔喝了一口酒,便道聲「可以了」,讓下人把瓜瓢拿走。

帳中的外人這才退出去,由婢女來伺候着兩人更衣,卸妝。

嘉柔一直拿扇子遮着臉,不願讓旁人看見她的樣子。所以剛才觀禮的人哄鬧,她也只是露出半張臉,很快又遮了回去。她坐在妝枱前,頭髮被綁了好幾層,需三個人幫忙才能拆卸下來。玉壺端了銅盆來給她凈面,她把整張臉浸入面盆里,仔細搓揉了一番,才抬起頭來。那大妝在臉上一日,她的表情都有點僵硬了。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李曄就坐在後面看着。直到她洗乾淨臉,才恢復了那種清水出芙蓉的美麗,燭火暈染着她的倩影,美人如花。李曄面露微笑,剛想起身,卻側頭壓抑地咳嗽了兩聲。

嘉柔忙回頭看他:「你可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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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相公逗娘子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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