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別
晨光笑道:“你又何必呢?”
陳曉曉笑不出來,答道:“我叫你別說話!”
晨光繼續笑,弟弟似乎長大了。我教訓了他十幾年,今天居然被他教訓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直教訓他,在以後的日子裏。
只是,豈能事事如意?
他的命正在被陳曉曉吊著。陳曉曉的雙手貼着他滿是鮮血的後背,源源不斷的將靈力輸送過來,他的命就這樣被吊著。但是他知道,當陳曉曉靈力耗盡的時候,自己的生命也就跟着去了。
“曉曉,這似乎不是我們認識的龍煜。”晨光看了看眼前的龍煜,覺得熟悉又陌生。月光之下,龍煜手握寒芒,身上的傷痕已經盡數癒合,銀髮瘋長及腰,隨風飄動,眼睛閃着妖冶的紅色。左手上居然纏繞這一條龍,一條白色的小龍。臉上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冰雕面具,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紋。如果不是身上穿着自己的外套,晨光斷然不會認為那個人就是龍煜。
如果命運的安排很殘酷,那就多笑笑吧。這是你唯一能做的。晨光知道自己這條命是保不住了,又笑了,道:“曉曉,你感覺得出嗎?龍煜現在的境界?”
陳曉曉搖了搖頭。
晨光在他前面,他當然看不見陳曉曉搖頭,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感覺不出,那麼曉曉必定也感覺不出。如果我覺察不出一個人功力的深淺,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這人功夫高過自己太多,深不可測,二,那就是這人不是人,是魔獸。龍煜的功夫晨光清楚的很,天璣小星位,可那是之前的龍煜,眼前這個呢?晨光感覺不出。
這小子不會是魔獸化形吧?
“對了,龍煜有沒有跟你提過他的家世?”晨光繼續說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話癆,有着說不完的話。他以前一向是少說話,多做事,怎麼現在成了話癆?是了,只要曉曉的手一放開,我就再也沒有機會說話了。
陳曉曉還是搖了搖頭。他現在不想說話,他聒噪了一輩子,現在卻沉默了。當悲傷足夠沉重的時候,一個人肯定會沉默。
這邊陳曉曉為晨光療傷。那邊的戰鬥已經打響。
而遠處的虎崎,依然趴在吼天虎的身上,那顆虎頭四十五度朝向天空,嘴巴大張,又一股能量在他嘴裏形成。晨光細細看去,只見虎崎的雙眼空洞,完全沒有神采。
原來是最簡單的融合,怪不得他能使用魔獸炮。這魔獸炮根本就是吼天虎的,只不過藉由虎崎的嘴巴發射,在原來魔獸炮的的基礎之上,又融入了虎崎的靈力,威力變得更大。晨光心道:這虎崎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知道如果單打獨鬥,自己跟吼天虎都不是曉曉的對手,當機立斷就用了簡單的融合,其心智和判斷力絕對不容小覷。接着苦笑了一聲,本以為自己全盛時期,挨上這一炮倒也不打緊,怕是錯的有些離譜。不過,好在是最簡單的融合,不是完美契合,與魔獸的簡單融合,雖然魔獸炮的威力變強,但施術者卻沒了人的意識,只能像魔獸一樣做出本能的反應,只要龍煜近身之後,就能輕鬆取勝。不知道我在這裏喊話,龍煜聽不聽的見?
“龍煜!”晨光努力喊了喊,只覺得內息紊亂,身上疼痛加劇,劇烈咳嗽了幾聲。
龍煜沒有答話,甚至根本沒有瞧這邊一眼。卻聽後面的陳曉曉說道:“我叫你閉嘴!你聽不懂嗎?”
又來了又來了!晨光鬱悶的閉上了嘴巴。弟弟教訓哥哥,你還上癮了!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教訓陳曉曉,他心裏是怎麼想的?
思索之間,虎崎口中的能量越聚越多,光芒越來越盛,而龍煜卻是沒有動作,冷冷的看着。龍煜在幹嘛?魔獸炮威力雖強,蓄力時間卻是不短,直接上去打斷它是最好的選擇。
虎崎的魔獸炮聚集的差不多了,龍煜還是沒有反應。終於,魔獸炮轟了出來,龍煜不閃不避,依然站在那裏。眼看魔獸炮就要轟到他身上,他突然抬起左手,隨意一揮,正迎上那魔獸炮,那魔獸炮居然被打散了。
不會吧?晨光看得目瞪口呆!將自己轟成重傷的魔獸炮居然被龍煜打散了。離得太遠,晨光無法知曉龍煜是怎麼辦得到,是將靈力附在手上,還是光憑肉體的力量?他唯一確定的就是龍煜辦到了。那魔獸炮被打散了。
虎崎一炮未果,又開始積蓄能量。龍煜一個閃身,就到了吼天虎身下,輕輕一跳,居然躍起五六米之高,輕易就跳到了虎崎頭頂上空。龍煜左手變爪,向後一拉,龍煜的左面的空中平白無故出現一隻巨大手臂,一隻冰做成的巨大手臂。龍煜左手向前一推,那隻冰手居然也跟着往前一推,正好抵住虎崎的嘴巴。龍煜左掌捏緊,那隻冰手也跟着做,竟是將虎崎的頭整個捏住。虎崎張開的嘴巴受了壓力,被迫合攏,那股尚未成形的魔獸炮受了壓力,就在虎崎嘴巴里炸開。虎崎低吼一聲,嘴裏冒出陣陣黑煙。
好快。晨光暗暗心驚,好快。龍煜的動作行雲流水,毫無凝滯,最主要的就是速度。如果自己開了八門遁甲,能不能比他更快?如果開到六門,或許還有的一比。晨光心道:“龍煜到底是什麼來頭?
虎崎吃痛之下,簡單融合自行解開,虎崎和吼天虎也都恢復了自我的意識。
因為魔獸炮在虎崎嘴裏爆炸,他那張駭人的虎嘴被炸得冒出陣陣黑煙,他劇烈咳嗽了幾聲。便看到了眼前的龍煜,他覺得似曾相識,卻不知道是誰?他哪裏會想到先前被他打的快死去的龍煜居然以這副姿態重新站在他眼前。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把自己從簡單融合中打醒的就是眼前這個人。
既然是敵非友,那麼就沒什麼好說。他剛想命令吼天虎戰鬥,卻發現吼天虎惶惶不安,四條腿居然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不會吧,不是被打斷兩條後腿嗎?怎麼四條腿全在發抖。虎崎的疑惑一閃而過,因為他明顯的感覺到了,吼天虎在發抖,在害怕。這是,來自上級魔獸的威壓。眼前這人是一隻魔獸?虎崎雖然本質上是人,但也有一半可以說是魔獸,他確確實實感覺到了,感覺到眼前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的魔獸氣息。突然轉念一想,嚇了一跳,吼天虎雖然只是天級低階魔獸,但畢竟是天級魔獸,居然能讓它感到害怕。難道眼前這人是神級魔獸化形?
神級魔獸的化形,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對手。虎崎雙手抱拳,對着龍煜說道:“不知道我哪裏得罪了您老人家!”話剛說完,卻看到他手裏握着寒芒,再看他身上那件熟悉的外套,外套上破了五個洞,正是之前自己刺穿的。驚道:“你…..你是那個小鬼?”
龍煜妖冶的雙眼看着他,並未答話。
他是沒聽到,還是不想說,亦或是不能說?
虎崎話剛說完,龍煜巨大的手臂就已經朝他掃了過來。虎崎雙手交叉,橫在胸前,想抵擋這一下。這一下,暗含內勁,本來想把這冰手臂震碎。只聽得嘎吱一聲脆響,龍煜的冰手未碎,虎崎卻是硬生生的從吼天虎身上掉了下去。虎崎掉了下來,兩隻手不停的互相揉搓,痛苦的*着,剛才那“嘎吱”一聲,卻是他手骨碎裂的聲音。
龍煜的身影又一次到了,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從吼天虎身上下來的,誰也不願意相信,他能有這麼快的速度。可事實就是他下來了,冰手一揮,虎崎的身體被死死壓在地上,不能動彈,右手寒芒高舉,在月光下泛着清幽的光。
憑誰都知道,龍煜這一劍下去,虎崎必死無疑。可是,龍煜沒有揮劍,而在龍煜的嘴裏,居然聚集了一個能量球,一個白色的能量球!
魔獸炮?晨光又一次目瞪口呆,龍煜居然也能使用魔獸炮?這小子真的是魔獸?
就在龍煜聚集能量的時候,身後那隻巨大的吼天虎居然消失了。龍煜從吼天虎身上跳下來之後就是背對着它,它消失了,憑空消失了,除了虎崎,沒有人注意到它的消失。它居然對龍煜的氣息害怕成這樣!?捨棄了主人逃生!
龍煜的能量球很小。晨光知道,能量被壓縮的越小,威力就越大。龍煜嘶吼一聲,嘴裏的魔獸炮轟了過去,只是,手中突然一空,繼吼天虎之後,虎崎居然也憑空消失了。虎崎消失了,魔獸炮自然打空了,打在了地面上,整個大地彷彿都顫動了。
獵物跑了,龍煜憤怒的低吼一聲,像是魔獸的嚎叫,一股能量以他為中心,爆炸開來,他的四周開始結冰,從他腳底下蔓延開來,愈來愈快,愈來愈急。
眼看就要自己就要凍結成冰了,晨光卻是喊不出話來,只能幹着急。
“龍煜!”關鍵時候,陳曉曉喊了出來,字正腔圓,聲音渾厚。
說也奇怪,馬上就蔓延到他們身上的冰就這樣停住了。
龍煜畢竟還是能聽到的。他,真的能聽到嗎?腳下的冰雖然停住了,龍煜卻是拔劍而起,直奔陳曉曉晨光而來。晨光受了重傷,陳曉曉為他療傷,如何招架的住?
“阿光別怕!”陳曉曉寬慰道。龍煜到了,陳曉曉也跟着動了,他一隻手仍然貼在晨光背後,源源不斷的輸送着靈力,另一隻手招架着龍煜的進攻,幾招下來,招架龍煜的那隻手變的冰漬斑駁,難以動彈。龍煜一劍挑開陳曉曉的手,寒芒向後一拉,蓄力就刺。
陳曉曉如果那隻手不放開晨光,那就必死無疑。可他能放開嗎?一旦他鬆手,晨光立刻就會死。不,絕不鬆手,他寧願跟晨光一起死。
陳曉曉,閉上了眼睛。
只見晨光突然回過頭來,雙手一推,居然將自己推開了幾步,這才躲過了龍煜那一劍。
龍煜一劍落空,更加憤怒,揮劍就砍,晨光笑道:“龍煜!還記得我們一刻鐘的約定嗎?”聲音雖然微弱,卻也聽的真切,龍煜那劍居然停下了,在晨光面前停下了。龍煜歪着頭,看了晨光幾眼,突然發瘋似的撕扯自己的冰雕面具,可是那面具彷彿有靈魂一樣,扯了又重新生長在龍煜臉上。
如影隨形,如蛆附骨!
龍煜怒吼一聲,終於慢慢的倒了下去,冰雕面具破碎,原來瘋長的頭髮也漸漸回復了原樣,眼睛中的紅色也退卻了,左手的那條白色的冰龍更是消失不見,一切都歸於平靜。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晨光沒了陳曉曉的靈力續命,說完那句話,就吐了一口鮮血。這口血在他體內積鬱已久,現在吐出,本應該是舒服的可多,可他卻是感覺頭昏腦漲,陳曉曉藉著月光一看,他臉上已經少有血色了。再看他後背,血居然還在流。
陳曉曉又欲運功,卻是被晨光阻止,微弱的聲音響起:“我是個罪人,別再虛耗靈力了。”
陳曉曉早已淚如雨下,喊道:“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死的。”
“曉曉,老爹和小諸,還有高龍村就拜託你了。答應我,別再收兩個弟子,收一個就不會再受詛咒了。”晨光說道。
陳曉曉連忙點頭,他已經毫不在意晨光在說些什麼了,只是點頭。
晨光想了想,又道:“龍煜不是普通人,你跟了他必有一番作為。還有這個掛件,你拿着,日後說不定能用上。”那是騎士身份的象徵,那個掛件,代表着晨光的夢想。
哭聲,只有陳曉曉的哭聲。晨光又是繼續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我真的好想…….”晨光的手抬了起來,又放了下去。他話還沒說完,頭一側,閉上眼睛就去了。陳曉曉看到,阿光是帶着笑離開的。也許對他來說,死是一種解脫,對陳曉曉來說卻不是,陳曉曉整整哭了一夜,又罵了一夜的老天。
森林,星辰,圓月。
遠處山黛冷凝如鐵。
月光下的他,披頭散髮,兩肩微張,一肩一個,左肩的呼吸均勻,一襲白衣勝雪,右肩的卻是沒了聲息,但他嘴角彎着的弧度卻是凝成了永恆。
身後,花開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