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乞兒
正午的陽光直直的照射在金苓的臉上，把她從睡夢中拉了出來。一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讓金苓下意識的抬起左手遮擋在眼前。
看着眼前那瘦小還帶着傷口的小手，金苓想不通的皺起了眉頭，她的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幾秒之後她才像是猛的想起什麼一樣‘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還有身下的草鋪，金苓失了氣力一般的弓起了身子。右手撐着低下的額頭，臉上浮現出一個苦笑。
“不是夢啊……”
她真的穿越到了明朝，還是借屍還魂的穿在了別人的身體裏。而昨天晚上所經歷的一切，也就全部是真實的了。“嘖，以後真不知道該怎麼過了。”金苓輕聲的低語。
而在這時，金苓卻聽見她的四周響起了幾個孩童小小的討論聲。
“你們看，她醒了！”
“恩，我看見了啦，不過她看起來好像很沒力氣的樣子？而且她好像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呢。”
“聽霄哥哥說她是半夜裏才來的，而且那個時候她好像累的站都站不穩了呢。”
“肯定啦，要不然、她、她怎麼會睡到現在才醒啊？我都比她醒的早耶！”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特別大，讓金苓的不自覺的轉頭看了過去，於是她便看見在距離她兩米左右的地方，聚集着四個孩童，兩男兩女。說是孩童也不盡準確，因為在金苓看來，至少其中有一個少女，年齡應該是小不了自己多少的。
他們都身上的衣服都很破舊，各種顏色的補丁幾乎佈滿了全身。果然應該是乞兒吧。
而那邊的四個孩童看見金苓扭頭看向他們，都被驚了一跳。那最小的、看樣子只有五、六歲的男童甚至一下子躲到了自己身旁的少女身後。
如此可愛的畫面讓從未接觸過孩童的金苓忍不住失笑了起來。
“……她笑了耶！”另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男孩有些意外的對着身邊的兩個女孩說到。然後自己竟然也跟着笑了起來。
只見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啪啪兩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稻草走到金苓面前，開始把手掏向自己的懷裏。片刻之後他就拿着半個黑乎乎的饅頭放在了金苓的面前。
“吶，你餓不餓？這是我省了三天省下的饅頭！給你吃！”不待金苓回答，這男孩就把那半個饅頭塞進了金苓的手裏，然後還帶着一絲得意的說道：“這可是連小五都沒有發現的！”
金苓看着手裏的饅頭，然後有看了看那帶着一絲期待之色的男孩，笑了笑，不發一語的把饅頭塞進了嘴裏。就算這饅頭有些酸了，還很臟，很難下咽。但金苓卻覺得心情很好。她頭一次發現吃別人給的東西竟然還能這樣的開心。
三口兩口吃完了那半個有些變味的饅頭，金苓抬頭對着那男孩露出一個笑容，說道：“謝謝。”
而或許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如此鄭重的感謝，男孩竟然刷的紅了臉，抓着頭不好意思的跑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呃……沒什麼啦，你不嫌它臟就好。”
經過這一段小小的插曲，金苓和在破廟裏的這四個孩童之間那無形的隔閡也消失不見。之後金苓隨意的和他們說了幾句話，這些毫無戒心的孩子就把她當成了無話不說的人了。
“喔，這裏是壽縣的城郊啊？你們的名字是按照年齡大小排的？”金苓面帶微笑的聽着這幾個孩子的話。
“恩！我排第三！”那個給了金苓饅頭的男孩拍拍胸脯說到。
“才不是！小四你排第四啦！”不過他的話音剛落，那個最小的小五就撇撇嘴反對到。“三姐姐才是第三。”
“她就比我大一個月好不好！我是男孩子！比她大有什麼不好！而且我還比她高！”被小五揭穿了底的小四紅着臉大聲的反駁，然後生氣的背過身子。而小五也鼓着腮幫子不說話。
見狀，金苓抽了抽嘴角，又有想笑的，這兩個男孩子還真是很可愛。為了年齡都可以彆扭成這樣。而見到金苓抿嘴，四個人當中年紀最大的少女有些無奈的開口了。
“你不要在意，他們兩個總是這個樣子的。我來重新說一下吧。我是所有人當中最大的，你可以叫我二兒。我十三歲。這是三三，她比我小一歲和小四是同年的，不過比小四長了一月。”二兒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那個一直很少開口的小女孩說到。“那個最小的就是小五了。今年六歲。”
金苓聞言了解的點了點頭。最大的才十三歲，這還真是一群孩子啊。不過那個少年呢？看他的樣子似乎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大。“那那個夜裏和我說話的呢？”
“他是霄大哥啦！他十四了，是我們當中最大的！不過他和我們不一樣，他有名字，所以我們不喊他一大哥。”小四聽了金苓的問話搶在二兒之前回答。
“原來是這樣。”金苓點點頭，不過心裏卻很無語。那比她高半頭的少年竟然還比自己小兩歲。“那他現在在哪呢？”她從剛剛開始就沒有看見那個少年的身影。
“霄大哥去給人家做短工了。”二兒回答着金苓的話，面色上卻帶着一絲愧疚。而不光是二兒，金苓發現剛剛還很開心的幾個人，在聽到了她的問話之後都變的無精打采起來。
“呃……怎麼了么？”金苓有些疑惑，她剛剛應該沒有說錯什麼話吧？怎麼這四個孩子的臉色都變的這麼難看？
見金苓有些着急，二兒努力的擠出一個笑臉說到：“沒有什麼，就是霄哥哥為了養活我們每天都很辛苦。而他又不讓我和小四去縣城裏找點活幫他，說我們太小。”
二兒剛說完話，小四就氣呼呼的站起來說：“二兒姐你就不應該去么！你忘了上次那個惡少是怎麼輕薄你的啦？可是為什麼霄哥連我也不讓去！我只比他小兩歲而已！”
看着氣呼呼小四，金苓沒有說話。其實十二歲這個年齡應該是可以做些輕活的，不過這小四雖然活潑伶俐性子卻是有些急躁，如果真的讓他去縣城做活，怕是很容易被欺負被排擠吧。想必就是因為這個，那少年才會不讓他跟去縣城的。
這樣一想，金苓突然覺得那少年很不錯，能這樣為他人着想，還自己一人養活了這四個孩子，無論是心智還是毅力一定都很過人，更重要的是他還很善良。
“吶！你怎麼想？你也認為我不能去賺錢養家么？”驀地，小四跑到金苓面前盯着她的雙眼神色嚴肅的詢問。
金苓搖搖頭，笑着說：“我不這麼認為啊。”
“真的？”小四的臉上一下子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不過，我也覺得你不能去縣城做活。”金苓又笑着說了第二句話。“你看啊，在這裏住着的就只有你們四個對吧？”
“那又怎麼樣？”小四撇着嘴問。
“四個人當中雖然二兒和三三比你大，但是她們都是弱女子，小五才只有六歲。所以萬一出了什麼事，就只有你可以依靠了。如果你去縣城做活了，然後有人突然闖進廟裏把二兒、三三和小五給拐走了，那不就太可怕了么？所以啊，你一定要留在廟裏的。”金苓微笑的看着小四“我想，你霄大哥應該也是這麼想的，才不讓你跟他進縣城的。”
當韓霄懷抱着幾個剩下的燒餅和一壺清水走到破廟的門口時，他就聽到了金苓對小四的解釋。而那帶着肯定的最後一句話語從金苓口中說出后，他的心中竟然感到一絲甜蜜和溫暖。有人這樣替自己說話，在他的記憶里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默默的走進破廟之內，韓霄對着看到自己回來而高興不已的四個弟妹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而對於在原地坐着微笑的看着自己的金苓卻是移開了雙眼沒有正視。他現在看着她的話，一定會臉紅的。
“霄哥！你是不是為了讓我保護二兒和三三小五才讓我留下來的？”小四見到韓霄一把就撲到了他的身上。
韓霄聞言嘆了口氣。把小四從自己身上揪下來，道：“既然知道了，那就好好的做好該做的事。好了，把午飯給二兒、三三他們拿過去。”
得到了韓霄的肯定，小四高興的完全合不住嘴。飛快的應了一聲之後就接過了韓霄手中的油紙袋。不過剛走了一步，他卻停下腳步扭過頭看着韓霄，神色有些為難的對他道：“霄哥……那個，能不能也給這個姐姐分一點啊？”
金苓沒想到小四會主動對那少年請求給自己食物，吃驚之下還帶着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慢慢的從草鋪上站起來，金苓走到小四的身邊對他說到：“小四，我剛剛不是已經吃過你給的饅頭了么，我不餓的。而且你霄哥給人做活不容易，養你們四個都很吃力了，哪能再分我？去給二兒和三三他們吃吧，小五還在長身體他要多吃點才是。”
可小四聽了金苓的話之後並沒有乖乖的去分飯，反而是轉身直直的看向韓霄，有些倔強的道：“霄哥，實在不行我把我的餅分她一半，行么？”
金苓聞言無奈嘆氣，而韓霄則是看着金苓的表情垂下了眼角。“本來就有她的份，小四你激動什麼？”
聽到韓霄的話，小四啊了一聲，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轉身，卻速度極快的給二兒和三三、小五分發燒餅。到了金苓的時候，剛剛好是最後一個。
“霄哥，怎麼沒有你的啊？”小四看着懷裏空空如也的油紙袋，抬起頭疑惑的向韓霄看去。後者擺出一副你很白痴的神情冷冷的看了小四一眼，開口道：“我當然是吃過了，不然你想讓我空着肚子從縣城走到這裏么？”
這話聽起來確實沒有任何的不妥，小四嘿嘿的傻笑了兩聲就去吃燒餅了，而二兒和三三也沒有多想的吃了起來。只有金苓看着手裏那還有一絲餘溫的燒餅苦笑不已。小孩子就是好騙。這少年哪裏有一點吃過飯的樣子？看他那疲憊的樣子只怕是一拿到食物就快速的向這裏趕了，哪有閑工夫先吃飯？
嘆了口氣，金苓拿着燒餅走出了破廟。廟外的陽光把大地燒烤的炙熱，靠在牆邊，金苓等待着那少年。
“……你為什麼不吃？”韓霄跟着金苓出來，就見她靠在破廟的牆壁上獃獃的看着手裏的燒餅，卻不吃一口，眼中閃過一絲受傷。果然是嫌棄這食物太難吃了么？
看着韓霄，金苓沒說話。只是快速的把手中的燒餅掰成兩半，然後把其中之一遞給了韓霄。“吶，你下午還要去做活吧？不吃一點東西會昏倒的。不要跟我說你吃過了，我壓根不信。”
韓霄聞言猛的抬頭，看向金苓的目光變得極為複雜。而後一語不發的接過那半塊燒餅放進嘴裏咬着。
“你叫什麼名字？”和金苓一同曬着太陽，韓霄第二次問到。
“金苓。”金苓回給韓霄一個笑容“你可以叫我苓兒姐姐。”
“……你幾歲？”
“年方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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