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女人的肩膀(八)
第二天,魏發才來了學校一趟,匆匆忙忙地,簡單問了幾句梅曉曦家裏的情況,又囑咐了梅曉曦幾句要好好照顧孟歌之類的話,最後,掏出一個厚厚的大信封,說:“這個,你拿去。孩子可是傳家寶,虧待誰也不能虧待了孩子!給家裏的伙食開好一點兒。”
魏發才走後,梅曉曦打開一看,居然是鈔票!那麼厚一疊!一點,五千塊!
這樣一筆錢,對梅曉曦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可驚喜之餘,她又覺得不踏實,於是,打電話給魏發才,魏發才卻掛掉了。
一會兒,一條短訊發過來:開會。
她回復:我沒來得及寫借條給你。
他回復:不要說這樣的話。以後,有困難不要一個人扛着。
“誰說上帝不長眼?當一扇門關起來的時候,另一扇窗戶已經悄然打開!生活,總是這樣。有這樣智慧的上帝,我們憑什麼要對生活失去信心?”回到家,梅曉曦溫柔地對丈夫孟歌說道。
孟歌點了點頭。
過了幾天,林雨來了,帶了一張輪椅來。
孟歌不敢坐上去,在林雨和梅曉曦的一再堅持下,他驚惶失措加扭扭捏捏地坐了上去。孟歌通紅着臉,左右看着亮鋥鋥的輪椅,欣喜地說:“終於可以不困在床上了!”三個女人一齊附和,他又說:“難道我終身就與這位朋友為伴了?”
梅曉曦笑着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說:“你想得美!終身與你為伴的是我,梅曉曦!”她指指自己鼻子,“看清楚,是俺梅曉曦梅大美女!誰也別想把你搶走!這位朋友,”她又指指嶄新的輪椅,“只是你階段性朋友!”說完,梅曉曦又轉身對林雨說:“林雨,你不會介意吧!我們是非常歡迎這位輪椅朋友的,但它確實無法陪伴我們孟歌終身。”她聳聳肩,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孟母和林雨都哈哈大笑起來,欣兒也咯咯咯地笑。林雨過去擰了他小臉蛋一把:“你笑個屁,小屁孩兒!”
欣兒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說:“暴女!”
“你說什麼?”林雨沒聽清。
欣兒跑到門角,做好逃跑的準備,只伸出一顆圓圓的腦袋,說:“暴女!和我們班主任老師一樣暴!”
林雨立即做出要追趕的樣子,欣兒尖叫一聲,屁顛顛地跑出門了。大家笑做一團,孟母也倚在廚房門口笑得直抹淚花兒。
天氣漸漸地涼爽起來,梅曉曦就趁早晨或者傍晚,推孟歌到戶外走走看看。孟母的臉色不再難看,更絕口不提離婚的事。有一次,梅曉曦推孟歌出去散步,孟母給梅曉曦送了一件衣服出來,說天氣涼了。
魏發才以後每個月總會送一千塊錢過來。梅曉曦不要,他就說是借給欣兒的,將來欣兒還。梅曉曦也就不再推遲,只是每次都替欣兒把債務記好。記債時,梅曉曦滿心溢着感激之情,有時候,就順便在記債本上寫幾句感受。後來,梅曉曦當著孟歌的面再讀這些文字時,她才發現,這些在當時看來太平常不過的感激之情,確實已經超越了平常的感激之情,字裏行間流露着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發自內心的關愛和嚮往。
有一天,下午三點過,突然下起了雨,雨一直下到五點過,那天空還像沒合口一樣,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梅曉曦想,只好和欣兒冒雨回家了。正想着,窗外人影一閃,孟母來了,送來兩把傘。梅曉曦說和欣兒共用一把,孟母說自己個頭矮,堅持自己和孫子共用一把傘。一路上,孟母總把傘往孫子身上斜,回到家,梅曉曦母子安然無恙,孟母卻混身濕透了。
孟歌坐在狹窄昏暗的窗前,背對着門,一動不動,像個剪影。
孟母一踏進屋,又忙着做飯。梅曉曦讓她去換套乾衣服,她說:“打濕點兒皮面算什麼?你快去輔導我孫子作業。”
欣兒做作業時,梅曉曦看着窗外的雨水,想:“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淋到雨。”
她想發個短訊問一下,又覺得不妥,便放下了。
半夜,梅曉曦被孟歌推醒了,聽見孟母在呻吟。梅曉曦過去一看,原來孟母心臟病犯了。梅曉曦要拿葯給孟母吃,孟母說:“早吃完了。”
“為什麼不買?斷多久了?”梅曉曦翻着抽屜,想看看有沒有被遺忘的藥片。
“我看好久沒犯,就懶了一下,沒買。”
向來看重自己身體的孟母,自從來到兒子家裏以後,就變得非常節約,梅曉曦明白,她是不會偷這個懶的,只有一個原因――節約錢。她說:“媽,節約錢也不是這樣節約的。我們現在有錢。”
“那點兒錢怎麼夠?”
“我們……”梅曉曦差點兒說出魏發才送錢的話,怕孟母疑心,又吞回去,改口說,“你一定是今天下午淋了雨,感冒引起的發病。看來家裏真是沒藥了,不行,得送醫院。”
說了這話,梅曉曦又為難了,誰送孟母呢?孟歌顯然是不行的,自己也背不動,抱不起的。深夜兩點,怎麼好打擾別人?
孟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能再等了。孟歌說:“我給我們領導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