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博弈

虞少卿見狀，又驚又喜，他本來只是想讓黑瞳蛇作先鋒，為自己抵擋一陣，他在看準時間，給予風易所御之蛇以致命一擊。沒想到這虞澤竟頗有不凡之處，一上來便和對方鬥了個旗鼓相當。

他心底冷笑，綠瞳蛇依其指令，從鐵籠上遊走而下，森森獠牙泛着毒汁和血液混合的光芒，瞧來甚為詭異。他此刻只需一擊，便可將風易所御之蛇的頭顱咬碎。便在電光火石之間，忽見一旁閃過一道黑影，虞少卿還未反應過來，綠瞳蛇已被一尾狠狠的抽打在身上，於鐵籠中滾了幾圈，才穩住身形。

他側目一看，竟是沫兒的白瞳蛇。虞少卿大驚，呵問：“沫兒，你做什麼？”

虞沫淡淡道：“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不如你我較量一番。”虞少卿聞言氣極，他本就不願和沫兒對敵，況且綠瞳蛇此刻受傷，單打獨鬥更是盡落下風，有敗無勝。

便在他猶豫退讓，白瞳蛇又忽的揚起頭顱，猛地張開大口，朝風易、虞澤二人靈蛇的頭顱合交處咬去，如此勢若雷霆，若是咬中，二蛇必然是頭碎身亡的下場。風易暗驚：“這姑娘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他心生退意，那虞澤也是一般心情，兩人似是心有靈犀一樣，同時御蛇後退。白瞳蛇一擊落空，但它以一退三，威風之極，佇立中央，宛若蛇中王者。

此刻一旁的伯虎、仲熊見四蛇互相爭鬥，糾纏不休，一時也不知該幫助哪一方？兩人只得御蛇而出，尋一處角落，互相試探，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此刻說是比試，但不如說是控蛇切磋。

眾族人原本是想看一場靈蛇互斗的大戲，不想這精彩處一晃而過，接下來卻是各自僵持，不敢出手，一時大覺無趣。而台上長老們也微有不悅，這御蛇比試的環節大有深意，除了測試眾人的修為之外，更有訓練兵法之意。

這六條烏擊蛇便好似六隻軍隊，而場中人就是他們的統帥。每隻軍隊之間都非敵非友，或敵或友，這樣一來想要獲勝的話，就得先團結一方，攻破他人。在此期間，還要隨時地方盟友的背叛，畢竟最終勝者只能有一個人。

所以這御蛇比試看似簡單，其實包含了合縱連橫、連環計謀等兵法的精要。但這六名少男少女卻渾然沒有體會到。

姚虞思緩道：“再有一刻鐘的時間，必須要決出勝者，若不然，則算全部落敗。”

虞少卿聞言，一時按捺不住，此環節是立威正名的大好時機，今日若不能服眾，他日如何能繼承爺爺的大長老之位，甚至娶了虞沫，得掌姑慕國？他心中雖如此想，但要出手卻是猶豫之極，蓋因風易控蛇之法頗為玄妙，而虞沫又不知站在哪一邊，隨時虎視眈眈。他心中思量片刻，暗道：“看來只能讓虞澤當炮灰了，大不了結束之後拉攏他一番。”

想罷趕緊示意，虞澤當即領會，急忙御使黑瞳蛇，又撲了過去。風易吃了上次的虧，這次不再急於求勝，反而高高佇立原地，臨陣以待。黑瞳蛇三番兩次試探，都被他輕鬆躲過，虞澤久攻不下，有些不耐煩，忽的令黑瞳蛇長尾貼着鐵籠飛速掃過，堅硬鱗片和籠子摩擦，發出點點火光。

風易大吃一驚，渾沒料到對方突施此法，他若是正面相敵，極有可能是兩敗俱傷，但若是躍起躲避，身在半空，又會變成一個活靶子。剎那之間，那黑色已在咫尺之外，風易當機立斷，令靈蛇縱身躍起，盤浮半空，同時長長身軀繞在鐵籠之上，快速飛旋。

本來黑瞳蛇欲將風易所御之蛇逼至半空，它再回首咬下，即使擊不中要害，也可令其重傷。但風易這一變勢，卻是將黑瞳蛇的下一招死死抵住，不敢發出。

當是時，虞少卿的綠瞳蛇卻瞅準時機，飛身而出，蛇涎四滴，欲擊七寸。忽見虞沫星辰一般的雙眸閃爍，白瞳蛇又是飛速而出，攔在中央。虞少卿暗罵一聲，卻不躲避，他這次橫了心要將風易擊敗，至於虞沫的攻擊，早有黑瞳蛇緊隨在後，他即使不擋，也至多不過是加點傷而已，當無大礙。

一瞬間，風易又是落了個前後夾擊的困境，他心中焦急，不甘心被虞少卿這小人所乘。忽見虞澤的黑瞳蛇竟退了一步，仔細一瞧，原來是去救虞少卿。

風易心頭暗喜，這才明白虞沫的用意：“原來她是攻其必救，我可不能辜負她的一番美意了。”當下御蛇停住盤旋之勢，猛地落下，沉沉的按住了黑瞳蛇的尾巴。

如此一來，黑瞳蛇圍救之勢頓時停住，在半空嘶鳴一聲，重重地跌在籠子上。虞少卿無法，只好控制綠瞳蛇回身防禦。

風易情知虞澤為了討好虞少卿，必然會不顧自己安危幫助他。這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黑瞳蛇為了立功，招招凌厲，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自己即使實力稍佔上風，也不得不避其鋒芒。此刻大好時機，若不除去黑瞳蛇，恐怕接下來還有性命之虞。

想罷風易冷笑一聲，御蛇快速遊走，死死的纏住了黑瞳蛇的下半身，隨後又張開獠牙，一舉咬住了它的心臟處。黑瞳蛇經此一擊，頓時渾身僵硬挺直，顯是痛苦不堪，張開獠牙便要回身撕咬，但風易怎能容他有此機會，節節攀上，身形像是一條長鞭，裹住了黑瞳蛇的咽喉處。

不多時，黑瞳蛇的掙扎越來越微弱，那雙目之間的光彩也愈發黯淡，虞澤滿頭大汗，面色煞白，但無論他瞳力如何運使，也掙脫不開風易的糾纏。終於，黑瞳蛇長長的身子一軟，鱗甲失去了光澤，跌在地上，已然是沒了氣息。

一旁早有人叫道：“虞澤出局！”虞澤面如死灰，落魄的走下台去。

黑瞳蛇既死，虞沫也不咄咄逼人，又是飛身退後，立在一處。虞少卿微微喘息，御使綠瞳蛇舔舐傷口。此刻籠中五蛇，他受傷最重，任是對上誰都沒有取勝之機。虞少卿心頭驚怒難擋，本來準備以此立威，順便教訓一下風易，哪知道最後落了個這樣一個兩難的局面。

此時此刻，風易、虞沫二人所御之蛇似乎有所感應，知道互相之間的主人關係匪淺，兩蛇竟主動的靠近，想要聯手對敵。如此一來，大出眾人意料，姚虞思更是十分驚奇，要知道，這烏擊蛇性子極為爆烈，即使是交媾之時，也不忘爭鬥，此刻兩蛇怎麼會突然一致對外？他不由看了一眼風易，頜首沉思。

姚虞思所料不錯，這一切自是要歸功於風易。他雖沒有重光瞳力，但在御獸一道上其所學法術是側重於心意相通，並非一味壓制，這一點要比重光瞳高明百倍。如此一來，他所控制的靈蛇自然是感知到主人一直在保護那條白瞳蛇，它心中領會，才會主動違背天性，和同類合作。

風易大為得意，正要殺一殺虞少卿的氣焰，忽見從角落又游來兩條蛇，赫然是伯虎和仲熊二人。青瞳蛇和褐瞳蛇並肩游曳，護在綠瞳蛇兩旁，兩蛇剛剛都在互相試探，並無爭鬥，此刻以逸待勞，一時竟在氣勢上壓過了風易這一邊。

虞沫卻不慌張，她其實已經暗暗領會了父親和長老們的用意。這御蛇環節其實不僅僅的比試瞳力，更重要的是比試博弈兵法。六蛇實力相當，互相牽制，權衡之下，誰也不敢擅自出手。

這樣一來，只能先是尋找盟友，擊退地方，隨後再各憑實力，爭奪那最後的勝者。

如此爭鬥時，各懷心思，卻又要通力合作，其中精妙處，不可一言道出。這就好比兵法，出討征戰時，既要保全實力，又要殺傷敵人。

在今天的大荒之中，宗族林立，勢力有大有小，有強有弱。強的倚仗勢力，逐步擴張吞併，卻又要時時警惕，防止被人聯合偷襲。而小的卻要依附別人，先行自保，若有機會，更可瓜分強者，以壯自身。

不過長老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有風易的突然加入，卻打破了這原本會僵持許久的局面。此刻情勢明朗，籠中五蛇成三對二之局，風易一方有所消耗，但御蛇之法精妙，也不落下風。而虞少卿一方負傷之先，戰鬥力減弱，只能伺機而動。

虞少卿也瞬間明白了這個道理，己方三蛇此刻已成了聯盟，必須共進退，只有通力合作，才有獲勝之機。他取勝心切，也顧不得傷勢，便控制綠瞳蛇閃電般攀援而上，藉助鐵籠爬至高空，想要先行堵住風易的去路，隨即讓伯虎、仲熊二人了結了他所控制的靈蛇。

這一番若能成功，即使拼着受傷，也是大賺不虧的計劃。虞少卿冷笑一聲，卻見風易御蛇急忙逃走，他叫道：“哪裏走？”貼着籠子又遊走過去，欲將其合圍。

風易笑道：“你是跟屁蟲嗎？一直跟在我的後面！”

虞少卿被他挑釁許久，卻一直未拿下，此刻心頭怒極，脫口罵道：“跟你娘！”

話一說出，便覺失態，但心中殺意卻更加強烈。如此你追我趕時，伯虎、仲熊的青瞳蛇和褐瞳蛇已是按照計劃閃電般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