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舒木的戾氣
三門縣連下了好幾場大暴雨,雨水氤氳,遠處的樓房朦朦朧朧。
院子裏的數盆盆栽被秦雅婷移到屋檐下,她將幾盆蘭花葉擦拭完,回頭看了好幾眼院門。
雨水漸歇,院門被推開,秦守低着頭躲避雨水,幾步就踏上了房檐。
“後面是誰啊?”
秦雅婷視力不太好,眯眼看向正往樓上跑的陌生男人。
秦守隨意的抹了下板寸頭上的雨水,“送外賣的。”
“哎呀,小木怎麼天天吃外賣,年紀輕輕不好好養胃,年紀大了可受不了。”
秦守見她擔憂的往樓上看,伸手把她拉回來,“別擔心了,我們吃飯吧。”
秦雅婷的思緒被他拉回來,見他渾身差不多濕透,皺眉問:“你的傘呢?怎麼淋雨回來?”
“傘給趙佐了。”頓了會,他不在意的說:“他住的遠。”
秦雅婷不着痕迹的皺緊眉頭,“他就比你遠一站地,你.......算了,你去換身衣服,我來端菜。”
“嗯。”秦守上樓。
他上樓的時候,送外賣的先一步下樓。
“守哥,我先走了。”
“嗯。”
送外賣的人是老字號的服務員,他經常去老字號買煎餅,縣城小,去幾次就認識了。
秦守記得這服務員已經多次過來送外賣被他撞見。
他路過走廊時,舒木的房間黑着燈,另一間屋光線亮堂,門是關的。
他看了幾眼窗子。
“你說小木是在幹什麼呢?好幾天都沒出門。”
吃飯的時候,秦雅婷有幾分擔憂。
秦雅婷在記憶里算了算日子,驚訝的說:“她都一個星期沒出門了,上周你們搬來的東西是什麼?她說要把隔壁屋改成工作室,屋裏全搬空了。”
秦守邊吃飯邊就着縫隙回答,“我不知道。”
“你說不會有什麼事吧。”
“能有什麼事?每天都有人來送外賣,有事就不能吃飯了。”
秦雅婷一琢磨,還真是如此,心裏的那點擔憂也就散了。
半月後,秦雅婷有些待不住,時不時路過樓上,幾次想敲門都忍住了。
這天晚上吃飯,秦雅婷思來想去決定去樓上敲敲門。
秦守把碗筷一放,說:“我去看看吧,你接着吃飯。”
秦雅婷詫異了幾秒,“行,那你上去看看,跟小木說話別太生硬。”
秦守嗯了一聲。
舒木在臨時改建的工作室封閉工作了半個多月,《鯨島》是十月會展的主題作品,她只需要根據重生前的記憶將作品複製出來就行。
作品可以複製,可靈感卻難以複製。
在泥塑的前階段,她忽然覺得重生前的《鯨島》就是一塊垃圾,表面浮華,內里空洞,也不知道Adrian是不是福氣享受的太多,連眼睛都昏花了。
這種垃圾,重生前他竟然還說絕。
絕個屁。
她的成品繪圖改了五次,Adrian在電話那頭都要被她逼瘋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錯藥,以前也沒見她這麼吹毛求疵。
她的專註,Adrian一直都很讚賞,有幾個像舒木這樣出身名門的大小姐還會專心致志的有自己的夢想?
只需要揮揮手,砸點錢,展會也能辦成,無非是弄幾個作品掛上她的名字就行。
可舒木不一樣,每一樣作品都是她日日夜夜創造出來。
敲門聲響了好幾次,舒木一臉煞氣的將一桌子泥沙全掀到地上。
她猛地拉開門,臉上陰沉的戾氣肆無忌憚的釋放。
她的眼神太過陰蟄,光線晃過,更顯得眼色泛冷光。
秦守一成不變的黑眸猛地一縮。
要不是舒木眼神太戾,光是看她的樣子,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她頭髮亂糟糟的,像是好些天沒洗,臉上糊了好幾塊沙土,身上穿着深色格子圍裙,裙擺上都是褐色的泥巴,她右手握着門把,左手捏着一把雕塑刀,刀口窄卻鋒利。
看了她手中的刀,秦守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眸中一閃而過的冷沉清晰的映入舒木眼中,舒木頭微微一偏,手中的雕塑刀嶄新泛光。
她眼睫一顫,想起什麼,再次抬起頭語氣充滿惡意。
“滾!別煩我!”
啪的一聲,門重重的在秦守面前關上,帶來空調刺骨的冷意。
他站在原地沒立刻走,走廊的感應燈暗滅,身側的拳頭微微睠起,影子斜在廊檐上。
晚風很涼。
“小木關在屋裏做什麼?”
秦守回到一樓客廳,秦雅婷就問他情況。
他走到桌邊,仿若無人的收拾碗筷準備洗。
“阿守?”秦雅婷敏銳的察覺出他的異樣。
秦守端着碗筷走到院子裏,從井邊提着桶打水,根本就沒理會隨後跟來的秦雅婷。
秦雅婷蹲在他旁邊一起收拾,看了看他的表情,再三斟酌后又喚了喚他的名字。
秦守洗碗,像是沒聽到。
秦雅婷有些發急,用力的拽着他的胳膊喊了好幾聲。
“秦守!”
手臂橫過來,一巴掌拍在秦守手中,手裏的碗發出驚咋的碎裂聲。
滿院子驟然冷肅。
秦守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碗。
秦雅婷眼眶逐漸變紅,手足無措的撿碎片,“阿守,媽不是故意的,媽.......。”
秦守搶過她手中的碎邊,力氣有點大,鋒利的碎片劃破了他手指,血冒出來,鮮紅刺眼。
秦雅婷一顫,蹲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阿守......。”
秦守收拾好碗筷,又將院子打掃完,秦雅婷還蹲在井邊,情緒有點崩潰的捂着臉。
秦守走到她身邊,“媽,我沒事,我就是不想說話,我......我。”
話音說到後面有些着急。
秦雅婷急忙站起來,捂住他的手,“是媽不對,媽只是怕你又不回應人,媽不該發脾氣,讓媽看看你的手。”
秦守乖乖的將手伸過去,傷口很小,已經不出血了。
“阿守......。”
秦雅婷低垂眼皮,眼角細紋明顯,“媽對不起你,媽做的一直都不稱職,媽會改的,一定會.....。”
重複呢喃,周而復始。
院子裏的蟬蟲歡快的叫着,一牆之隔的巷子外還有小孩在打鬧。
今年的夏季無比炎熱,像往年的每一個酷暑一樣平淡,卻又不一樣。
秦守低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