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回來台北幾天後,程思雨突如其來接到夏曉冰一通電話,夏曉冰在電話里邀請她到家裏作客一趟,她原本琢磨着該如何委婉拒絕才能顯得大方得體且不突兀,出於慢熱的性子,實在不喜歡隨便走上不熟悉的人家裏呆上一兩個小時裝作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知己,更何況不知出於什麼理由,她總認為與夏曉冰走得太近也是對自己好朋友謝初蕾的一種背叛,可能是因為她在內心裏始終不能明確葉輝和夏曉冰之間是否真的如他們口中所說那般清白,也可能是因為很難相信在她以往認知里的葉輝會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富有同情心,噓寒問暖,但奈何最終拗不過夏曉冰的堅持和熱情,在聽到她可憐兮兮地再三請求后不忍心拒絕,便答應了她。
夏曉冰的屋子不大,但是整潔,不太奢華,但不失情調,溫馨的淡綠牆壁令人感到舒適、恬靜、神怡心曠,程思雨環顧四周一眼,竟有一種莫名的放鬆,不經意間瞥見隔壁茶几上擺放的一個象牙白浮雕陶瓷相框,照片里的姑娘眉眼純凈,鼻子小巧,唇紅齒白,我見猶憐,無可否認的是,夏曉冰確實是大多數男人都想保護的類型,雖算不上艷麗明媚、驚為天人,但顧盼生輝、楚楚動人。
“先喝杯茶吧。”夏曉冰從廚房走出來坐在沙發上,遞給程思雨一杯香濃紅茶。
“謝謝,這茶真香。”程思雨享受般地湊近鼻子吸了一口,讚賞地說:“別人都說,想看一個人的性格,就看她的房子裝修和生活習慣,所以我現在倒是有點了解你了,你真是個精緻的女人,這茶還有裝修設計,多具格調。”
“你誇獎我了,我也是平常沒事做就買些時尚雜誌翻閱,學習雜誌上傳授的知識,略知一二,都是班門弄斧罷了,上不了檯面。”夏曉冰抿着嘴巴淡淡地笑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鬱金香。
“對了,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程思雨問。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夏曉冰低着頭,怯怯地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思雨有點詞窮,停頓一下說:“我以為你會約我在餐廳或者是咖啡廳,沒想到你會約我到家裏。”
“我不喜歡外出,我喜歡呆在家裏,熟悉的地方才令我有熟悉的感覺。”夏曉冰悠悠地說著。
但這不是我的家啊,程思雨在心裏嘀咕着,覺得納悶,開門見山地問:“你是有什麼想和我傾訴嗎?那人還有找你嗎?”
誰料夏曉冰臉色一變,若無其事一樣往客廳走去,閃爍其詞地轉移話題說:“我聽葉輝說你喜歡彈琴,你喜歡聽哪首曲嗎?”
“李斯特的愛之夢吧。”程思雨隨意回應。
“那我放這首曲子給你聽吧,剛好我買的光盤裏有。”說完她往CD光驅上放上光盤,客廳響起了娓娓動聽的琴聲。
見夏曉冰無意作答,她也無心再問,本來這就不是她該管的事,何必去費這個心思了,搞不好別人不領情還嫌你多事。
就在這個看起來如此悠然的時刻,電話鈴聲響起,打破了此刻的安寧,夏曉冰即刻接通電話神色慌張地走到一旁,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掩飾什麼不讓程思雨發現。
過了一會,夏曉冰又回到餐桌上,若無其事地喝茶,並試圖繼續與程思雨閑聊。
但這次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她猜想電話里的人肯定就是那個沾花惹草的有婦之夫,一種站在旁觀者並且是女人角度而有的恨鐵不成鋼的心理令她的話脫口而出:“剛才電話里的是誰,你不會和那個男人又搭上了吧。”
“沒有,你想多了!”夏曉冰立即否認,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如果是我想多了,你剛為什麼要走開一邊聽電話呢,而且當時你的臉色完全出賣了你。”程思雨斬釘截鐵,表現地有些咄咄逼人,這一直是她的缺點,但總改不了尋根問底的壞習慣。
“你為什麼要強人所難呢?刺探別人的私隱,往別人的傷口上撒鹽令你快樂了嗎?”夏曉冰抬起頭,眼泛淚光哽着咽,像是在用眼睛求饒。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你怎麼這麼想呢。”程思雨有點手足無措,而且感到莫名其妙。
“我和誰在一起,這是我的自由啊,我要和誰分手,和誰複合,也是我的自由啊。你完全沒有必要知道,我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和你交待啊,你為什麼要用那種驚訝和責備的眼光看着我呢?”程思雨完全沒有想到,夏曉冰那蒼白柔弱,甚至看起來不堪一擊的臉孔下也會泛起一種孤獨的倔強,掩藏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那即將從眼眶滴落的淚珠都彷彿在控訴着自己因為魯莽而做出的不恰當的行為,的確如此,她笑了,笑自己在自討無趣,她是誰呢,有什麼資格去熱心腸呢,與生俱來的自尊心使她瞬間緘默,一聲不吭。
大概是過了有一刻鐘的時間,程思雨驟然站了起來:“我先走了。”
“你要走了嗎?”夏曉冰看起來有點茫然和失落,“不再呆一會嗎?”
“不需要了,我沒這麼多空閑的時間。”程思雨決然地回答。
夏曉冰捉住了她的手肘,懇求地說:“如果你走了,就沒有人陪我了,我沒有朋友。”
不知怎得,夏曉冰此時此刻茫然失措的語氣反而引爆程思雨內心憋着的一道悶氣,她憤而轉身望着夏曉冰說:“夏小姐,我們只是普通同學,是若干年前在同一間學校同一間教室一同學習過的學子,如果你只是想找個閑人與你當頭對面,打發時間,我想你找錯對象了,我沒那麼多空閑時間去做你的心理輔導師,看你臉色猜你心思,你的事我一點都沒有興趣,你是否與那個背叛妻子的男人藕斷絲連、死灰復燃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
“思雨,你不要生氣,我知道我說的話傷害了你,我太亂了,真的,我身邊沒有朋友,沒有人能聽我說話,只有你和葉輝肯幫助我,關心我,請你不要生我的氣。”夏曉冰紅了眼睛,驚慌失措地解釋道。
“你言重了,我們好歹是同學,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了,程思雨放軟了語氣。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把你當作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夏曉冰定眼看着程思雨,她便是明顯地怔住了,有些意外,始料不及,又有點受寵若驚,等緩過神來還有點感動,她小心翼翼地問:“既然如此,你可以告訴我你最近怎麼了嗎,是不是有心事了。”說完她拉着夏曉冰坐回桌子上。
“我和他複合了。”夏曉冰言簡意賅地表述了事情的重點。
“你不是想通了嗎,他明明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你為什麼還要把自己的人生搭放在這樣不靠譜的人身上呢,他會離婚嗎?他會娶你嗎?”你是在引火**啊!”程思雨出其意料地激動,連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要如此氣憤,如此痛心。
“你愛過人嗎?”夏曉冰問。
她啞口無言,心虛地回答:“愛過。”
“為了他,你能一直理智嗎,即使你明知道他可能會傷害你,明知道他會帶給你甜蜜帶給你災難,讓你歡喜又讓你憂愁,讓你欣喜若狂又隨時讓你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帶給你一面天堂的同時又推你去一面地獄。”
程思雨沉默了,對啊,她有什麼資格去教導別人呢,她不是也一直為愛追逐為愛痴狂嗎,不是也一直緊緊抓住那孤獨中的一絲希望嗎,誰又能做到像自己口中振振有詞的大道理呢,都是痴人說夢罷了。真可笑,教導者反被受教者說服,就像理論學家苦心孤詣的理論被芸芸學子輕而易舉就推翻一樣,陷入永無止境的絕望。
“是的,我並沒有底氣去說理智兩個字,愛情與理智的確難以並存。既然是你決定的事情,我相信你有選擇的理由和承擔後果的勇氣,我希望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程思雨說。
夏曉冰兩手握住了她的手,祈諒地說:“他和我說他會離婚的,他說他和他的妻子已經沒有感情了,他們根本沒有共同語言,只是因為責任和輿論才勉強繼續維持表面的關係的,我想相信他最後一次,我想賭一次。”
“可是他以前這樣對你,你覺得他可信嗎?”程思雨不予置評。
“我只想賭最後一次,他已經和我認錯了,他說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你會支持我嗎?你可以支持我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需要你的支持。”夏曉冰眼神堅定地望着她,渴望得到她的認同。
程思雨猶豫了幾秒,看着眼前這雙被愛情蒙蔽的眼睛,還是回答:“支持。”其實她想要否定,她很想表明自己討厭破壞別人幸福的第三者的立場,但她說不出口,她無法逃避夏曉冰那樣炙熱真誠的目光,那五個字最好的朋友打動了她的心靈,她一向是個心軟的人。
夏曉冰激動地抱起她來。
另一邊,沈凌風剛忙完手頭的工作慵懶地靠在辦公椅上,這段時間的艱辛與拼搏終於可以告一段落,與此同時得到的成果與利益也讓他志足意滿。他望着窗外醉人的夜色,皎潔的月光,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給程思雨打過一通電話了,不知道那個傻丫頭會不會一個人生悶氣干著急呢,她一向就是傻傻的想像力比常人豐富,一想到這些就有種內疚和心疼的情緒充斥着他的心臟,於是拿起手機準備撥通程思雨的電話,這時徐秘書敲門走進辦公室對他說樓下保安通知有一個女孩子站在門口等他,讓人幫忙傳話。
沈凌風披上一件衣裳就匆忙下了樓,果然在想念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如期出現在他的面前,程思雨是愛他的,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和憂傷來找他,只為了見他一面,她的所有小心思在他眼裏看起來都是為了喜歡他才會有的滿滿愛意。他的腳步急促,呼吸奔騰,他也很想念他,尤其是在他把工作忙完之後思想放空的時候,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她的面容,她那純潔的臉孔。
終於走到一樓的時候,他看見大門門口站着一個抱着花束的背影,那熟悉的背影,有着似曾相識的感覺,那一束明艷的藍色妖姬,美艷的藍色妖姬,勾起了他久遠的回憶,勾起了那曾經置身於愛與痛的邊緣的日子,那頭長長的波浪捲髮披掛在端正的肩膀后,水蛇般的腰與緊緻翹臀彰顯得整個身段婀娜多姿風情萬種,還有那雙站立於地上的銀色細高跟鞋張揚妖嬈,精緻奢侈,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熟悉背影絕不應該是程思雨,那會是誰呢?同樣有種熟悉的感覺,捧着舊日的藍色妖姬,散發著令人嚮往的味道,難道會是...不,他不相信,他越走越近,卻感到越發害怕與緊張,等到眼前的背影突然轉過身時,一束亮麗的藍色妖姬遮擋了他的全部視線,熟悉的味道充斥了他這個鼻子,他急不可待的撥開藍色妖姬,眼前的臉孔令他百感交集,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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