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二指禪

正文 第二十回 二指禪

?原本在五十年前,這長信宮該是他的,那時候他夢想在長信宮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可惜……

那九千九百階漢白玉台階下,兩個留着一縷飄然白鬍子的老者身着大國柱官服,坐轎而入。

兩人正是國子監大國柱三朝元老荀卿、黃門閣老宋焱,兩人均是象拓王朝開國“九老之一”。

之後依次是國子監、黃門等各司文武百官依次走進長信宮大殿。

大殿頂上鑲嵌着萬顆夜明珠,如同白晝。牆壁用金箔裝潢,極盡奢華。就在大殿最裏頭,九階漢白玉台階上一把鑲嵌瑪、紅藍黃瑙寶石的王座高高聳立。王座前是一塊完整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宣案,九條龍栩栩如生,繞大殿主梁盤旋而上,那王座上坐着一位剛剛行過冠禮的粉雕玉琢的黃口小兒,正是當今尚未親政的王朝皇帝韓印,他身側台階下侍立着八名老態龍鐘的宦官,眉目低垂,似乎入定了一般,對大殿上的事情充耳不聞。

象拓王朝共有內侍宦官一百三十五人,與外官不同,內官按照十二階品級晉陞,以十二監為最高,而最為厲害的又稱為東首。

這八位無須低眉垂目的老者,顯然是當今王朝內最為厲害的內監。

“昨夜邸報進京,江州府再次洪災泛濫,江州知府譚載年已押往王朝刑律司治罪;達州災荒,邊民作亂,已經連下三城,達州知府惶恐不安,企圖棄城逃跑,要不是主事攔在馬前拚死相諫,恐怕此刻達州府早已不是我王朝一州了……”,一旁宣令官宣讀三位輔政大臣的訓令。

“哼,這達州知府除了玩女人還會幹什麼,昏庸無能。限一旬之內安撫難民,否則別怪朝廷不講情面,他全家老小一百多口可都在天牢中舉目期盼”,身披明黃九爪蟒袍,腰束玉帶,配天子劍的靖王韓裳一臉怒容,垂眼看了看身側大國柱荀卿、黃門閣老宋焱,兩個老傢伙一言不發,甚至連眼皮都沒抬。

他望了望王座,這位馬上就要親政的小皇帝此時正一臉懵懂的看這三位輔政大臣,聽他們處理朝務。

“再厲害的武功,也抵不過這王座,這才是天下最厲害的東西”,韓裳打眼掃過,心裏嘀咕道。

朝會結束,不久一位駝背老頭,樣子萎靡,顯得有些老態龍鍾走進了靖王府。

“天啟回稟,按照欽天監和黃袍道人趙彥永提供的名單,已暗殺有龍氣之人四十八人,天啟損失二十三人,僅僅在江州就折戟十六人,江州似乎大有古怪”,駝背老者在中年男子身旁,他本身背部有些駝,此刻幾乎躬身到地。

“哦”,靖王沒有接話,似乎早已心中有數。

他目不轉睛的望着眼前那副巨畫。

屋內一方烏金木製成的方桌上一壺茶水正飄逸出陣陣香氣。那六丈長的《天宮地府圖》栩栩如生,掛在客廳正中央,捲軸垂落在綉織雲錦地毯上,站在面前如身臨其境,惶恐不安。老者抬頭看了一眼,畫上一個人正背對他們,仰望他身前的萬里山河。就在這人腳下,地面千溝萬壑,深不見底。

“此圖乃後唐國主皇宮內之隗寶,這裏面到底有什麼奧秘?我看了十幾年了,竟是一點眉目也沒看出來”,韓裳低頭沉吟半天,緩緩踱步到烏金方桌前。

“蘇掌印,韓印此次差遣你來是有什麼旨意嗎?”

“我主子這幾天想南下遊玩,特來通稟靖王,他離京后王朝內外一切大事均勞煩靖王操勞了”。

“唉”,靖王輕聲嘆息一聲,轉過身來,“這王朝如此重的擔子,老夫實在是越發覺得沉重了”。

“蘇掌印,今來老國柱白保,那邊有什麼動靜嗎?”,靖王拿起婢女剛剛端上來的參湯喝了一口,揮了揮手,大堂上的妙齡婢女都退了出去,悄無聲息,就像一隻靈貓,來去無息。不過十二監掌印老太監知道這些女子個個都是身負絕世功夫,竟能將自身那流轉的氣息隱匿起來。

“白保稱年老體衰,葉落歸根。沒有幾年活頭了,懇求陛下允許他在江州苟延殘喘,實在有心無力朝政”,說話的駝背老者正是當朝十二監之首的掌印太監蘇虞,其“二指禪”功夫,當年硬是將不可一世的蒼北刺客給逼停在五十丈外。

有人曾說,十二監之首掌印太監蘇虞,武學修為不下於百年前的南宮軼。

“昨夜賢德妃又是獨守空房嗎?”

“恩”。

“據我多年圍獵經驗,這賢德妃乃胯下尤物,可惜了,這韓印放着剝殼的荔枝都不咬一口,如此的鮮嫩。又不是老虎,竟然連屁股都不敢摸一把,都說虎父無犬子,這韓印似乎也太......”,韓裳撫摸着手中的玉璽,其中龍鱗一張一合,隱隱有聲張之氣,竟毫不避諱這十二監之首的東首,對自己的主子一番評價。

“後宮之大,你也算是三朝元老的內侍老臣,你也過足癮了吧”。

蘇虞面無表情。

韓胤滅七國后,登基為帝,象拓王朝為了制衡士族階層,打破階層利益束縛。實現文人治國的士大夫官制,授予寒門士子黃門頭銜,以區別於國子監那些清流貴族,讓大批寒門士子有機會進入王朝廟堂內,從而以改以往士族一家獨大、難以制衡的局面。文人特別是寒門士子更是將自身榮辱與國家興衰緊密聯繫在一起,朝政頓時活躍起來。

“新黨和舊黨相互揭發,互相傾軋,他們背後隱相宋焱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嗎?”,他自言自語的說,蘇虞沒有接話,幾十年來他深居王座之旁,早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對於朝局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也不是他該插話的事情。

“蘇虞,你身為大內十二監之首,江湖上恐怕罕有敵手吧?”。

蘇虞沒有接話,他早已經聽見三個黑衣人正屏住呼吸,悄無聲息的附在屋脊上,而且各人手中均持有一柄青鋼劍。

那三名黑衣人為首的是一位羊角胡老者,他從進入王府開始,越走越心驚,如履薄冰。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原本以為靖王府守衛森嚴,沒想到竟然如此鬆懈,輕而易舉就闖進府中靖王下榻之處。不過空氣中靜的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麼也聽不到,讓人感到莫名的窒息,靜的太可怕。

“《天宮地府圖》……?”,羊角胡老者不敢相信自己今日運氣竟然如此之好,竟然一下子就在如迷宮一般的靖王府找到了這幅圖。

三人浮在岩脊背上大氣不敢喘。

他因為激動,握着青鋼劍的掌心,滲出汗水,將紅色的劍穗都打濕了。

靖王將玉璽遞還給蘇虞,頭也沒回,緩緩道,“進來的三位,怎麼不下來聊聊?”,他眉頭稍微皺了一下,顯然對於他們三位不速之客的到來頗為不滿。

三個人原本準備一撲而就,將這個錦衣玉服的靖王和駝背老太監刺死,靖王的話讓他們心裏一驚,知道已經暴露。再不等待,劍光霍霍,三柄青鋼劍刺出,兩柄刺向靖王,一柄刺向駝背太監。

韓裳穩穩未動,眼看兩柄青鋼劍就要刺到他的后心,他卻泰然自若。

就在這白駒過隙的瞬間,駝背的掌印太監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嘴角微微翹起。

三人耳中聽到人的骨節“咔咔”暴響,如同爆竹一般噼里啪啦作響。只見剛剛還佝僂腰軀的掌印太監腰脊直立,身如鵠鴿,早無老態龍鐘的樣子。

中指和食指迎着劍光戳了出去。

為首的羊角胡老者心中暗喜,“以雙指迎劍,除非達州拈花寺的紫衣如來金剛罩,難道這老者已經是金剛不壞之軀”,他心中一驚,先聲奪人的氣勢一下子如泄氣的皮球無影無蹤,手上動作自然慢了半分。

“咔嚓”清脆聲響,血一滴滴的沿着雙指,落在地上。

三個人瞬間被雙指的罡氣炸裂,形成一團血霧,紛紛落下。

“哈哈,二指禪,果然名不虛傳”,靖王剛剛身形連動也沒有動,那柄青鋼劍已經觸及他身後的衣衫,他都泰然自若,仰頭大笑。

“人都說十二監功夫詭異莫測,你這雙指恐怕沒少浸染鮮血吧”。

“在王爺面前獻醜了。只是老奴有一事不明,他們是誰派來的?”,蘇虞知道這靖王府雖然安靜無比,但卻有無數躲在暗處的高手,外松內緊,時刻拱衛着韓裳,這三個人顯然是靖王讓他們放進來的。

“天下想殺我的人何其多,問也是白問,早晚要滅了他們這群逆臣賊子”,他拿起如玉如意遞給蘇虞,“到了江州,記得把這個交給白保。”

蘇虞又恢復老態龍鍾樣子,駝着背,一臉恭順接過如意,始終沒抬起眼看這位高深莫測的王爺一眼。

翌日,長信宮,一架馬車駛向官道,揚長而去。

馬車上一個少年,一襲白袍,手中拿着玉佩,把玩着,身邊坐着一位駝背的老太監,車外兩個身着勁裝的馬夫正全神貫注的駕車,官道上盪起瀰漫塵土,四匹馬均是上乘的寶馬,鐵蹄踏在官道的黃沙地上,嗒嗒作響。

“主子,這次出宮,去什麼地方?”,說話的正是十二監之首蘇虞。

“江州,武當山趙永禮和欽天監汪道昆早就各自上疏,說此地龍氣直射牛斗。我倒想去看看那人傑地靈的地方都是什麼人物,想當年世祖就將定國公安置在此,據說他的孫子是個紈絝的草包……然後一路往北,旁觀一下為我象拓力挽狂瀾的叔父燕王,還有那痴心妄想的蒼北鐵弗王”。

那個少年就是當今象拓王朝尚未登基,但還是名義上的皇帝韓印。

在長信宮大臣們眼裏,這個還未登基的兒皇帝整天遊山玩水,跟他父王一樣不爭氣。當初世祖辭世,當了二十多年太子的世宗重獲自由,原本懦弱謙卑,潔身自好的假象沒有了,而是大選後宮嬪妃,窮奢、殘暴兇狠,整日在王城醉生夢死、肉林酒池,補藥吃了好幾丹爐,終究沒出幾年就一命嗚呼。搞得原本剛有起色的象拓王朝,氣數將盡。

內侍蘇虞閉着眼,心裏暗中盤算,他冷眼旁觀了幾十年王朝大事,“想當年韓胤為了能千秋萬代,誅殺功臣,卻不曾想不到五十年的光景,他自己最信任的兩個弟弟卻是最危險的人”。

“靖王恐懼流言日,燕王卑謙下士時,設使當日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這首童謠幾年前似乎在王城的大街小巷中開始傳唱是誰在傳播……

這長信宮的王座可不止百年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鴻鳴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鴻鳴
上一章下一章

正文 第二十回 二指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