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同眠
紅蕊有些驚訝地抬頭看着她,似乎想問什麼,卻一時不知道從何問起。
沈雪林看着她笑了笑:“還不快收起來,將來若是有機會。”她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在旁人眼中,安陽郡主早已作為上一個皇帝的皇后死了,如今就埋葬在皇陵。於是她話到一半轉了個彎:“若是有機會,將它帶出宮去吧。”
紅蕊有些驚訝:“娘娘把這些東西交給我?”
沈雪林笑了笑:“我與安陽郡主有沒有故交。”她總不能告訴她,反正兩天之後自己也要死了,放在自己那裏也沒什麼用吧。
紅蕊緊緊地抱住盒子,謝了恩,想了想,看了看外面,上前兩步離沈雪林更近一些說到:“娘娘,奴婢知罪,奴婢原來是在鳳陽宮中照顧海棠花的一個小宮女。當日宮變的時候,安陽郡主拚死護住我們這些奴才一條命,如今能為她保管這些東西,奴婢不知該如何謝謝娘娘。”
“原來如此。”沈雪林瞭然地點點頭,她說方才怎麼覺得這丫頭神情不對勁呢,便是在鳳陽宮中伺候過,看到原主人的東西也不至於如此激動,原來還有這一層緣故。
“安陽郡主雖說有時候被皇上寵得任性了些,但心底是與娘娘您一樣好的。”大概是覺得已經說了前面那些話,紅蕊索性繼續說到:“任誰也未曾想到,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沈雪林心中瞭然,看來她們並不知道當初進宮並死在了宮中的人根本不是安陽,自然,這樣事關重大的事,她也不能說,只是有些感慨地嘆了一聲:“世事變幻,何況這裏是皇宮。”天下權力之集中地,也是所有是非的焦點。
紅蕊沒有答話,只低了低頭。
沈雪林看了她一眼說到:“你先出去吧,我在這裏坐一會兒。”
紅蕊有些不放心,沈雪林笑了笑:“沒事,我順便找找還有沒有別的東西,你先去把這些東西收好。”她指了指紅蕊懷中緊緊抱着的那個盒子:“要從皇上的寢殿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東西可不容易。”她顯然沒打算讓穆池知道自己找到的這些東西。
紅蕊心中跳了跳,她說得不錯,要從皇上這裏帶走東西可不容易,於是她很利索地將盒子揣進了懷中故意大聲說到:“娘娘您先坐一會兒,奴婢去給您準備熱水。”
沈雪林瞭然地應了一聲:“叫她們快些。”
紅蕊答應了一聲便小心地抱着盒子走了出去。
她剛轉身離開,沈雪林便繼續在旁邊一本書一本書地找有沒有奇怪的地方,如果說方才她只是關心有沒有與安陽郡主相關的秘密,現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書架後面的那一塊中空的石板上。
可是她翻遍了這一排的書也沒再找到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她差點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皇宮中的密道哪是那麼容易能被自己發現的,卻又因為心中殘存着一線希望不肯放棄。
她翻遍整個書架,卻並沒有找到任何機關,紅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沈雪林只能隨便找了一本書放在原來的地方,將那塊石板擋住,假裝還在尋找與安陽郡主有關的秘密一般。
紅蕊進來,走到她面前壓低了聲音說到:“娘娘放心,東西已經放好了,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沈雪林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她還是不甘心,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絲希望,讓她就這樣放棄,她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來,若是皇宮中真的有密道,在皇帝之間代代相傳,因為穆灝乃是篡位,所以並不知道密道的秘密,那麼穆澤一定是知道的,而根據她方才找出來的那些畫,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據她所知,鳳陽宮是後來建的,以穆澤對安陽郡主的感情,他會不會在她的宮中也留一個密道以防不備,雖說這樣的猜想委實太過大膽,而且好像也並沒有什麼道理,畢竟當時穆澤在位時舉國太平,怎麼會想到有謀逆之事發生呢?
但是這畢竟是一個線索,如今在這裏是找不到什麼機關了,她只能去鳳陽宮碰碰運氣,想到這裏,沈雪林看着紅蕊說到:‘我們回去。”
紅蕊本能地點點頭剛想應下來,忽然抬起頭看着沈雪林問道:“娘娘說回哪裏去?”
她方才以為她說的是回寢殿去,卻忽然發現娘娘好像並不是這個意思。
“回鳳陽宮。”果然,娘娘說的不是回寢殿。
紅蕊卻嚇了一跳,她不知道娘娘為何忽然要回鳳陽宮,卻知道這樣的天氣是絕對不能讓她走這一趟的。
她連忙開口勸阻:“娘娘,外面風雪正大,怎麼忽然要回鳳陽宮?”
“我想起來,有一件頂要緊的事,必須馬上回去。”沈雪林說著就要往外走。
紅蕊一時沒攔住她,就看到她徑直往外面走,她連忙一邊追上去,一邊喊人。
沈雪林卻充耳不聞,她在腦中仔細盤算着,若是鳳陽宮中真的也有這麼一個密道,會在哪裏?肯定在正殿,因為這樣在事情突發時最方便安陽郡主逃生,可是正殿她也住了一段時間了,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寢殿?書房?究竟會在哪裏呢?哪裏有可能藏着一條密道,能讓鳳陽宮中的安陽郡主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生天?沈雪林腦中飛快地想着。她還在想,如果真的有這樣一條密道,先帝有沒有告訴過安陽郡主,這樣一條密道的另一端會是哪裏。她想得出神,根本沒有聽到周圍傳來的聲音,直到有什麼東西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才本能地停住腳步,抬頭去看,卻發現正是坐在輪椅上的穆池,她慌忙就要下跪,卻被穆池一句話叫住了:“皇后這是打算去哪裏?”
沈雪林下跪的動作被他打斷了,只能微微彎腰行禮道:“臣妾想起來鳳陽宮中有一件要緊事,正打算回去。”
“哦?什麼要緊事讓皇后非得冒着風雪趕回去?”他看着沈雪林,沒有動,恰好擋住她的去路,意思很明顯,今日若是沈雪林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是走不了了。
沈雪林心裏着急,她一共也沒有兩天的時間了,可是這所謂的密道機關還沒有任何頭緒,這邊穆池又擋在她面前,擺明了只要自己沒有可以說服他的理由就不打算放自己走。
她不說話,穆池也好暇以整地看着她,沒有催她開口的意思。
沈雪林想了許久,還是不能說實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更不可能提密道的事,她只能勉強一笑:“臣妾想了想,也不是十分着急,外面風雪大,還是等明日再回去吧。”
穆池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撒謊,而且這謊還撒的十分拙劣,只是他卻並沒有拆穿她。
他在乾清宮中聽着那些大人們啰嗦了整整一天,現在頭疼欲裂,一點也不想再跟她浪費心思,繞過她便轉動輪椅徑直去了寢殿。
沈雪林看着他的背影,心頭跳了跳,想了想她還是跟着他去了寢殿。
她進來的時候穆池正在公公的伺候下脫掉外袍,說是伺候,更像是幫助。他平日雖最不喜歡別人幫他推動輪椅,但是他雙腿無法動彈,很多事情沒有別人的幫忙根本不可能完成。
只是沈雪林想,他大概不喜歡別人看到他這副模樣,所以這寢殿裏除了他和身邊的太監,宮女們好像從來不進寢殿,她想了想也想帶着紅蕊退出去,穆池背對着她,卻好像聽到了動靜。
“怎麼?皇后改主意了?還是要回去?”他清冷的聲音響起。
沈雪林連忙停在原地,不敢說實話,卻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解釋自己的後退。
穆池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只間她微微低着頭,似乎很着急又很窘迫地樣子,遠遠站在門口,他嘆了口氣回過頭來,大概是不願見她這樣傻傻站在門口,終於還是說了聲:“皇后今夜是打算就站在門口嗎?”
沈雪林連忙走進來,卻站在了他身後一丈遠的地方,穆池不必回頭便直到人離得自己十萬八千里遠,他再次嘆氣,同時也在默默反省自己,他統共沒見自己這位皇後幾面,怎麼她好像很怕自己似得,是不是自己之前表現得太過可怕了?
他也懶得回頭再看她,在身邊人的幫助下脫了外面的衣服,他慢慢轉動輪椅到了床邊,他跟那些大臣耗了一天,沒空再跟她廢話,只想趕快躺在床上睡一覺。
沈雪林看着他到了床邊,看到公公彎腰伸手將他抱了起來,小心地放在床上,又為他蓋好被子才行禮默默退出,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也只是默默行了個禮便退出去了,寢殿的門被關上了,這屋裏只剩下她跟紅蕊還傻傻地站着。
穆池在床上躺了很久,本來不打算管她的,只是她在那裏都快站成一根柱子了還是沒有動的打算,他只能無奈開口了:“朕倒是不知道皇后還有站着睡覺的本事。”
他出語諷刺,沈雪林的心神一下被拉回了,她方才又在想那密道能在哪裏,會是什麼樣子了。
她連忙小聲叫了紅蕊出去,自己才慢慢挪動到床邊,只是到了床邊,她又躊躇着不敢動了,穆池只覺得自己眼前站了一道瘦長的影子,若不是屋子裏還有燭光,他也未曾睡着,這要是半夜醒來,看到床頭站着這麼一個東西,他疑心自己要嚇暈過去。
“皇後到底要做什麼?”漸漸地他失去耐性了。
沈雪林被他不耐煩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乖乖走過來,卻在床前停住了:“臣妾,臣妾怕自己睡覺不老實,打擾了皇上安寢,想了想還是在椅子上坐一坐吧。”沈雪林說話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她不是沒有那麼近距離地跟他說過話,但是他如今躺在床上,自己就在床邊,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也去床上,這樣的情景莫名地讓她開始緊張,儘管她知道,他們只間什麼也不會發生。
穆池一把掀開床幔,沈雪林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退,一個不穩,狠狠跌坐在了地上。
穆池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雖說剛笑過便覺得不好,又將臉上的笑意連忙收起來了,但是這一閃而過的笑意如此燦爛,讓跌坐在地上的沈雪林一時晃了眼,她好像從未見過他笑得這樣輕鬆燦爛,不只是她,自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便幾乎不曾笑過了,皇宮中任誰也沒有機會看到他的笑顏。
大概是沈雪林的盯着他發獃的樣子太傻,穆池本想生氣的,可是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一笑如三月春風,他甚至衝著她伸出了手,雖然他躺在床上不能動,沈雪林跌坐的地方離床着實有點遠,大概是夠不到的,但是沈雪林反應過來之後,連忙伸手將手放在了他手中,他的手很涼,像是剛在雪裏滾過一樣的冰冷,沈雪林卻沒有鬆手,只是默默握緊了,從地上站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有了這麼一個插曲,她反倒不緊張了,起身後便坐在了床邊,想了想還是問他:“方才是不是嚇到皇上了?”
本來已經收斂了笑意的穆池聽到她這句話忍不住又彎了嘴角:“嚇到朕?”他看了沈雪林一眼笑了笑:““朕瞧着分明是皇后自己害怕了。”
沈雪林張了張嘴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又覺得自己方才的行為著實有些丟人,索性低了頭不說話。
穆池見她一副有些懊悔的模樣,怕她是覺得方才難堪,也沒有再問,只是說到:“時間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沈雪林臉騰地紅起來,一下又想起來自己的手還在他手中,臉便更紅了,她囁囁着想說自己不困,但是轉念一想他忙了一天,肯定十分疲憊,便應了聲。
穆池鬆開了她的手,大概是怕她覺得不自在,便往裏面挪了挪示意她睡在外面,雖然他有那麼一瞬間不想鬆開她的手的,她的手很小,溫熱柔軟,握在手中像一個小小的暖爐。
手被鬆開的瞬間,沈雪林有一絲悵然若失,只是她連忙收起了情緒,只脫了外面的長袍,便想要和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