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走吧
金奧迦淡淡地看了身旁的魂御一眼，道：“狗龍一族被屠族了……人類乾的……”
平淡的話語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了在場所有人。
“無論男女老幼，都死光了，沒有一個活下來的……狗龍一族算是在溪流除名了……”
多波爾難以置信地道：“怎……怎麼會這樣……人類就算再怎麼過分，也從來沒有像這樣兇殘啊。他們難道是被什麼東西吸引過來的嗎？這樣一來，溪流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平衡一旦被打破，溪流的末日就到了呀……哎呀！這可怎麼辦啊！”
多波爾焦急地在空地上走來走去，巨大的尾錘在無意中還砸斷了好幾顆樹木。
“誰知道呢……”
金奧迦默默地注視着魂御，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魂御低垂着頭，臉色蒼白，身體輕微地顫抖。
氣氛變得如此地沉默，詭異……
多波爾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他停下腳步，愣愣地看着忽然變得奇怪了的兩人。
半晌無語后，魂御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他們……是因我而死的……對嗎？”
“……”
“人類，是我引來的……”
“……”
“你身上的變異……也是……”
“……”
金奧迦一言不發，抬頭仰望天上的明月，好像明月能夠給他帶來些許面對這一切的勇氣。此時的他，彷彿一個冷血無私的判官，隨時準備宣判着罪人的罪行。
良久之後，他艱難地站起來，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添了一股寒意。
“你走吧……”
魂御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在溪流渡過的美好時光，她都歷歷在目。自從海皇隕落，自己被迫上岸后，歷盡千辛萬苦，她終於如願以償地找到了櫻花盛開的地方，也是她能再次稱之為“家”的地方……
如今，自己把災難帶給了溪流，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離開，把人類帶向別處。後果就是，自己再次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還要面對人類無止境的追獵……
可是……即便如此，離開的言語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卻顯得如此冰冷刺骨。
明明每天都過得那麼開心……明明那麼擔心你……明明……都已經跳過那支舞了……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魂御歇斯底里地大吼！淡綠色的淚眼死死地盯着金奧迦，似乎想要從後者的眼中找到一絲破綻。
金奧迦眼神迴轉，分毫不讓地與魂御對視。蒼藍色的瞳孔，卻是如此地冰冷淡漠……
“我曾用生命承諾……一輩子都要守護溪流……本以為，當初接納你不過只是給溪流多了只聒噪不已的海龍罷了。可沒想到，這隻海龍不僅聒噪、幼稚、任性，而且……”
金奧迦笑了，那是他第一次在魂御面前露出笑容，但是那笑容卻是讓人不寒而慄。
“還是個自作多情的禍患……”
魂御瞪大了雙眼，那些深藏於心底的遙遠記憶不禁浮上心頭。
……
“看哪！是那對奇怪的海龍母女！”
“她們和我們一點都不一樣，只會吐泡泡，卻不會操縱雷電！真是奇怪！”
“據說，那些可怕的人類一直在尋找她們……會不會找到這來啊！！”
“哼！這些怪胎，遲早會給這片海域帶來不幸！真不知道海皇陛下為什麼要收留他們！”
“我覺得海皇陛下還是趁早把他們趕走才對！留在這裏遲早會成為個禍患！”
……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迴響在這林間，驚亂了雷光蟲們那星星點點的身影……
金奧迦的左臉頰上，多了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掌印。
多波爾被這突如其來的扇耳光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兩人。
魂御緊咬嘴唇，臉色蒼白，一雙淚眼中滿是傷心難過。她沒想到，金奧迦竟然能夠說出這般傷人的話。
金奧迦伸手撫向自己的臉頰，那裏，火辣辣的痛覺焚燒着他的心海。但是即便被摑了一巴掌，他也絲毫沒有生氣。只見他眼神迴轉，語氣依舊是那麼地平淡冷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真實想法么？我今晚就告訴你……”
“我啊，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你……”
“你在我心中……根本比不上溪流萬一！要是在你和溪流之間做出選擇，我一定會選後者！”
“你滿意了么？！”
魂御垂下了頭，傷心的眼淚不斷地從她的臉頰之上劃下。金奧迦看到魂御這個樣子，冷漠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清冷的月光播灑在這林間，結雲木的影子如同藻荇交橫，在這空明如水的月光中不斷地搖曳生姿。
這林間，牙龍與海龍相對而立。海龍默默垂首，黯然落淚，而牙龍則是昂首而立，冷冽的青色眼瞳中隱隱有雷光閃動。
……
多波爾看看魂御，又看看金奧迦，困擾地撓了撓頭：“這可怎麼辦吶，姐姐可沒說過會發生這樣子的事情啊……真是令人頭疼……”
良久之後，魂御抬起頭來，擦了一把眼淚，洒然笑道：“好吧……既然原領主要趕我走，那我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來叨擾了！”
語罷，她後退一步，向金奧迦鞠了一躬。
“謝謝你這些天來的照顧……請原諒我之前的任性之舉……”
旋即，她向站在一旁的多波爾也鞠了一躬。
“多波爾，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一命！”
多波爾靦腆地笑了笑：“啊哈哈，不……不用謝……”
魂御直起身子，朝着金奧迦嫣然一笑，竟然絲毫不見有任何的傷懷。
“再見啦……”
……
月光下，少女默默地轉身離開，每一步，都似乎是如此地艱難……那單薄的背影，有一些搖搖欲墜。
多波爾想要上去扶一下，卻被金奧迦喝止了。
“讓她自己去吧，今後……我們溪流與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呃……小狼啊，這有點不好吧！”連多波爾都覺得金奧迦有點過分了。
魂御的身影明顯地搖晃了一下，隨後，她快步地跑開了，似乎再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半空中，灑落了幾顆晶瑩淚珠，在月光下閃爍着微光。
……後會無期……
金奧迦暗自垂下眼瞼，將自己的那股衝動壓抑在心底，不讓任何人察覺。
最終，魂御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再也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