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辭而別
喻孤簫原本計劃清早走,所以東宮上下都早早地起來,準備給他送行。
所有人都在喻孤簫寢房外等着,上百號人圍在這裏,竟然鴉雀無聲。
季迎江輕輕叩了叩門,“殿下……該啟程了……”
連問幾聲房裏沒有一點兒動靜。季迎江疑惑,推門而入。
房裏空空蕩蕩,床鋪已經疊放好,但是本該放在床上的包裹已經不見了,
季迎江心裏一空,一個不穩跌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床頭的桌案上,攤着一張紙。季迎江緩了緩神,走到床前,那是喻孤簫留下來的。
“多留幾日已是貪得,既緣已盡,何必強留,途中勞頓,但念君意。茫茫前程,各自安好。”
看罷,季迎江的眼淚說流就流了下來。
他知道他們會來給他送行,他知道東宮上下的所有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牽念他,都不捨得他,他都知道的,他都記在心裏,把這裏的所有人,把在這裏發生過的所有事,都記在心裏。
季迎江將那張紙攥在手裏,使勁攥在手裏,揉成了一團。
季迎江從房裏出去的時候,所有人都看着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看着他失落的神情,大家都明白了發生了什麼。太子殿下害怕人來送行,提前走了。
季迎江倚在門上,眼淚止不住地流,十一年的感情,他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跟他說出口。為什麼要走那麼急,為什麼啊!
那一團紙,從季迎江手中滑落,嚴七緩緩走過去,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展開,看罷,也是熱淚盈眶。
嚴七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的褶皺撫平,輕輕地摩挲着上面的筆跡,黯然道:“殿下已經走了。但是殿下知道,咱們來送他了,咱們的心意,殿下都知道!”
下面的人互相看看,雖然沒有人說什麼,但是心裏還是一陣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麼東西。雖然不管這裏有沒有主子,對於他們而言,並不重要。可是,畢竟這個主子,已經伺候許多年了,他們都知道太子殿下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對待下屬,對待宮人甚至和氣,從來沒有主子的架子,最受寵的許舟,都能和他稱兄道弟,都能和他勾肩搭背,連嚴七也敢和他開幾句玩笑。就是這麼隨和近人的主子,最終還是離開了。不知道以後,這裏會是屬於一個什麼樣的人,不知道有了新主子之後,他們的日子會變成什麼樣子。
“都散了吧······”嚴七道。
眾人互相看看,三三兩兩地散了,該做什麼去做什麼。
嚴七捏着那張紙,走到季迎江面前,輕聲道:“老大,別難過了,終究是要離開的,殿下,也是不想讓我們跟着難過罷了······”
季迎江緩緩地點點頭,輕聲道:“老七啊,這裏,還是都交給你來管了。”
“你呢?”
“我?”季迎江仰起頭,秋雨剛過,頭頂上一片秋高氣爽,“我也要走了。”
“回侍衛營嗎?”嚴七問道。
季迎江搖搖頭,“我去太尉府。殿下臨走前囑咐我,照顧好夫人。殿下不在,夫人就是我的主子。我不是東宮的下屬,我只是殿下的下屬,我只有他一個主子。”
嚴七有些失落。雖然在喻孤簫正位東宮之前,他就是東宮的“管家”,什麼事情,都是他來管的,喻孤簫來了之後,季迎江才開始接手他的事情。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回到起點了吧。
“殿下走了,你也要走,”嚴七黯然地低下頭,“這裏,又變得冷冷清清······”
季迎江苦笑着拍了拍嚴七的肩膀,轉身回了房。他的行李也都收拾妥當,原本就打算送走喻孤簫立刻就離開,現在也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季迎江背上包裹,提起那把喻孤簫送給他的劍,走出東宮的那一刻,心就像掉了一塊一樣。他強忍着不回頭,不留戀,可是,越是這樣,心裏就越是難受。這麼多年,他早就把這裏當成了家,“真不知道太子殿下離開的時候,心裏該有多難受······”季迎江自言自語道。
出了宮門,季迎江遠遠地看見過來接他的徐錦元。
徐錦元臉色很不好看,眼睛也有些腫,看上去像是一夜沒睡。
“你怎麼臉色這麼差?”季迎江打量了一下徐錦元,有些擔憂地詢問道。
“錦妉哭鬧了一宿,這會兒剛睡下,我才過來接你的。”徐錦元要接過季迎江肩上的包裹,季迎江搖搖頭,自己背着沒讓他動。徐錦元原本身上就沒有力氣,季迎江拒絕了,他也不再謙讓,和季迎江並肩往回走。
“你該好好休息······”
“我本來也沒打算來接你的,但是我又睡不着,還不如出來走走。”徐錦元垂頭喪氣的,走路連腳都懶得抬,鞋子在地上拖着往前走。
“回去好好歇歇吧,我陪着夫人。”季迎江道。
徐錦元點點頭,又搖搖頭,有些委屈地道:“錦妉以後還有我照顧,還有你照顧,可是我呢?太子哥哥走了,誰還能照顧我?我惹了事了,誰還能幫我,誰能救我······”
“就算殿下在,也不能幫你一輩子,你總得······”
“我不用你教訓我!”徐錦元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季迎江,“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覺得,就像沒有了靠山一樣。我那麼懶,那麼任性,那麼不成器,還那麼笨,沒有太子哥哥,我感覺自己什麼事情都做不了,感覺自己什麼也做不好,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徐錦元輕聲道,言語裏都有些凄涼。
“而且。在錦妉面前我還要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我還要勸她,安慰她,可是誰來安慰我呀!”
季迎江默默地聽着徐錦元傾訴,沒有搭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徐錦元,他自己也是一個需要安慰的人。所以和喻孤簫有關係的人,都是需要安慰,需要開解的人,可是,誰也不能開解誰。
喻孤簫就像很多人的天,他走了,天就塌下來了一塊。雖然還能繼續活着,但是總是讓人無法接受,無法適應,除非有人再為他們把那片天頂起來,可是那個人不會出現的,除了喻孤簫,沒有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