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馬加鞭
南宮景眾人一路狂奔,雖然只是一絲輕輕的風,但是這風好像將冬日的寒冷都聚集在了一起。風很細,很會見縫插針。像水一樣從衣物中滲透下來,即使包裹的很嚴實,猶如“粽子”,但是這風依舊像刀一樣向領口、袖口切進去,此刻南宮景的臉、手、脖子……被風撓的微微發顫。路上的行人也是寥寥無幾,蕭條的氣息更是迎面而來。
出了附近的城池,一層薄薄的的白雪,像巨大的輕柔的羊毛攤子一般,覆蓋著這光漠的荒原,閃着寒冷的銀光,天地間粉雕玉琢、皓然一色,看上去自是壯麗無比,可是南宮景卻無暇顧及。
日落時分,在臨近天峰州的驛站,南宮景與雲天等人總算回合了。南宮景視力特別的好,雖然隔着四五里的距離,她在二樓還是依稀看到了“天峰州”城門口上那高聳入雲的三個大字。
“小姐,我們要不要回去通知一下閣主,再派些人過來?”雲天也是收到南宮景的信第一時間帶着眾人追過來,南宮景信中只是說要去東涼東邊的軍營,具體什麼事他還是不知,可是那邊現在兵荒馬亂的多帶些人總是好的。
南宮景喝着茶,往嘴裏送着食物,緊促的眉頭一直沒有疏散開,雲天的話倒是讓她將思緒收回,她看向天羅的密探問道:“西夏可有動靜?”
密探收到皇帝的指示,除了將南宮景安全送達,他們還要護她周全,這南宮景的身份雖不是很明確,可是得此殊榮,她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密探自然知無不言,回答:“稟小姐,西夏二皇子已經秘密前往東涼與西夏的交界處,天峰州估計也在準備中。”
“他們要與東涼開戰?”南宮景問道。
“這個屬下不敢妄言,只是近些年東涼的兵權盡數落在了他們太子與鎮國公手中,最近他們有些不睦,此次他們太子有難,如果西夏與天羅同時與東涼宣戰,鎮國公僅憑一己之力很難抗衡的,而且若是因東方太子那邊而引起,估計他也不會全力以赴的。”密探據實以報。
南宮景不再說話,想了片刻后吩咐道:“雲天你派一人回天峰州回稟一下我的行蹤,順便看看哥哥那兒有什麼消息。”
雲天點頭與不遠處的暗衛耳語了幾句便繼續吃飯,幾人在匆匆的裹腹后又繼續趕路。
從天羅出來后一路向東,氣候也比之前好很多,秋風和煦輕柔,尚且安暖的氣息悠悠的撫過,隔空拍打着身軀,好似在提醒人們趕緊入睡,南宮景等人完全融入了這夜色,若不是馬蹄飛馳揚起陣陣塵土,估計連路邊的野花野草都不曾發現有人路過。
當夜幕完全降臨時侯,明鏡般的月亮已垂懸在天空上,如冰的冰清瀑布般傾瀉在廣袤大地上。
深夜,一行人在營口外圍的山頂停下,南宮景率先登上山頂,向下眺望,營地里燈火通明,若是偷偷進去顯然是不行的,南宮景最後決定還是光明正大的走進去。
可是事情遠遠比南宮景相象的棘手,一行五人在第一個關卡處便被攔了下來,南宮景準備佯裝成他們口中說的姦細,好歹見到高一點的軍官再聯繫東方朔的可能性較大。可是雲天根本就是暴脾氣,看見有人對南宮景不禮貌的推搡,誤以為是要動手,迅速的與對方打到了一起。
雲天等人的武功自然是沒得說的,可是強拳難敵四手,而且對方都是征戰沙場的士兵,一時間也是不分伯仲,時間一點點流逝,南宮景有些焦頭爛額,好在就在眾人打的難捨難分的時候,南宮景看到後方來了一個熟悉的人。
“清凌、清凌!”南宮景舉手高呼。
“南宮姑娘你怎麼來了!”清凌說話間已經運功至南宮景跟前。
“東方朔到底怎麼了?”南宮景問道。
“公子中毒了,可是軍醫及宮裏來的御醫也束手無策。”清凌小聲的答道。
“帶我去見他!”南宮景吩咐道,既然知道是誤會眾士兵也停了下來,清凌讓人帶着他們下去休息,獨自帶着南宮景向那個守衛森嚴的軍帳走去。
南宮景剛進入帳中,在桌邊闔眼的冷楓睜開眼睛看了過來,還不等南宮景走近不聲不響地跪下去,行了一個大禮。完事之後直起上身,跪在地上道:“南宮景小姐,你一定要救救公子。”
南宮景將他扶起道:“我先看看他。”
南宮景一步一步的走近,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僅僅二十多天不見,此刻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早已沒了之前的模樣,面色蠟黃、身體消瘦、嘴唇焦黑、神色漠然,他靜靜地躺在那裏,四肢卻用繩索捆綁在床上。
“這是為什麼?”南宮景小聲問道,生怕吵醒了他。
“公子每每犯病四肢痙攣,鬼哭狼嚎,或撞牆或自傷,弄得鮮血淋漓,他怕傷人傷己便讓我們將他捆綁住。”冷楓解釋道。
南宮景搭上他的脈搏,可是卻也沒查出病因,東方朔似乎睡的不踏實,掙扎了一下然後緩緩的睜開眼睛,還是一樣清澈透澈的眼睛,只是因為身體不適黯淡了些許。
“景兒,你何時來的?”東方朔驚訝的問道,看向南宮景的眼神也比之前多了些神韻。
“剛到,我給你把手解開!”南宮景邊說邊將他捆綁他手的繩子打開,手腕處的勒痕與之前的傷疤重疊在一起,滲出絲絲血跡,觸目驚心。
“不要,景兒。”東方朔的語氣中帶着不安道。
南宮景用手將他緊蹙的眉頭平撫開來,笑着道:“沒事的,我會一直陪着你的。”然後拿出碧血玉花膏,一點點的摸了上去。
“可是我有時候控制不住我自己。”東方朔解釋道,語氣中的落寞孤寂讓南宮景心頭微微一怔,心酸不已。
“你可吃了百化丹?”南宮景問道。
“是的!”東方朔點頭,身體跟着微微的震顫,頃刻間額頭佈滿汗珠,他沖冷楓喊道:“快將我幫起來。”
南宮景看着面部有些扭曲的他,實在心疼不已,可是現在究竟什麼情況她也是不知道的,任由冷楓將他再次綁起,她從兜里掏出一個藥丸放入他嘴中道:“這是安神的藥丸,你吃完好好睡上一宿,其它的事都交給我。”
人病的時候都是格外脆弱的,比如此時的東方朔,他拉着南宮景的手不想放開,所以以一個怪異的姿勢綁在那裏,他忍着應該是極難受的,牙齒磨的直響,但是一句話都不曾說,南宮景手足無措,只能伸手將他凌亂的髮絲輕輕的梳理到了旁邊,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景兒不用擔心,這蠱暫時還要不了我的命,只是些皮肉之苦,讓你擔心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東方朔又恢復了正常的樣子,可是那勉強擠出來的笑臉落在南宮景眼中更是讓她心疼。
南宮景附身抱着他道:“東方朔,你不能有事,你說過是你的東西你要一樣一樣的拿回來的,現在你還沒有君臨天下你不能放棄,還有你說過要幫我一起報仇的,所以你不能食言,否則就算你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你揪回來的。”
東方朔用綁着比較松的手輕輕的拍着南宮景,笑着道:“那是自然,就算閻王想收我,也得看景兒點頭我才會去的。不過我也是因禍得福,沒想到我與景兒這般重要。景兒這般趴在我身上,怕是以後嫁不出去了!”
南宮景見他神色比剛才稍微好了些,有些不解,這若是中毒她不可能查不出,中蠱這個她倒是不太懂,可是要是給他下蠱應該也是要他性命,怎會留他性命至此呢,南宮景實在想不通,一臉惆悵的用手不自覺的拍了拍腦門兒。
“景兒莫不是真的擔心以後嫁不出去,若是真的無人娶,我就吃些虧娶了可好?”東方朔嬉皮笑臉的問道。
南宮景毫不客氣的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他腦門兒說道:“你好點了就貧吧,我擔心你是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說了我隔着衣服抱你一下又沒怎樣,那些愛嚼舌根的人就讓他們嚼去吧!”
“屬下什麼都沒看見!”清凌、冷楓齊齊開口。
南宮景一愣,笑着道:“我與他開玩笑,你們緊張什麼。咱們去那邊說話,讓他好好休息。”
南宮景將東方朔蓋的嚴實,依舊讓他牽着自己的手,很快他便睡了過去,待他呼吸平穩才與清凌,冷楓二人走到書桌旁坐下。
“南宮小姐,可需要用些飯菜?我聽您的暗衛說您一路快馬加鞭從天羅都城趕來,中間都沒進食?”清凌率先問道,冷楓也沒想到南宮景是從天羅都城趕來的,此刻得知也是滿滿的感動,不聲不響的再次跪下道:“感謝南宮小姐一路跋涉,等我家主子好了,冷楓日後且憑小姐吩咐,不論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您吩咐冷楓萬死莫辭。”
南宮景聽着似曾相識的話,會心一笑示意他起來,緩緩道:“東方朔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做這些又不是為了要你們日後報答我的。以後也不要再這般客氣,你們仔細與我說說他這樣到底怎麼回事兒?”
清凌率先開口道:“主子是三天前才這樣的,當時我們在山谷中圍剿以苗族為首的幾個部落首領,主子當時與苗族的首領正在談判,因為在此之前我們已經打散了他們的人,本來想的是殺了他們的首領,屆時群龍無首,這場戰爭也就結束了。可是主子心慈說殺戮已經太重,想試一試勸降他們,可沒想到他們居然對主子動手了,當時我們兩人就在後方,想着那些人也不是他的對手,便也沒有動手。可是幾個回合下來,主子便有些氣息不穩,然後口吐白沫差點兒從馬上墜了下來。我與冷楓上前阻止,順便將他帶了回來。”
“可是等我們回來后,主子便一直混睡了三四個時辰,而且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我們以為他中了那苗族的毒藥,便餵了一顆您贈予的百化丹,可是誰想到他居然不多會兒便吐了出來。招來了軍醫也是診不出所以然,只是說有可能是連日征戰加上氣候、伙食等原因造成的。”冷楓繼續道。
“主子醒來之後倒是一如往常,可是不多時又開始抽搐,吃的食物也盡數吐了出來。就這樣折騰了一天,那天夜裏我們聽到了他營帳里有動靜趕了進來。帳里當時是一片狼籍,他還將自己泡在冷水裏,渾身濕透了,臉色也是紫青色,我與冷楓想將他從裏面拉出來,沒想到他居然紅着眼與我二人大打出手,最後還是因體力不支倒了下去。”清凌說完臉色也不是很好,可見當時東方朔肯定也是就死一生的。
“我當時去喚軍醫,可是主子醒來卻與清凌再次打到了一起,還一直嚷嚷着頭疼,說渾身被螞蟻啃咬一般,他揪着頭髮那樣似乎要死了一般,可是軍醫依舊查不出他哪裏出了問題。他怕傷着我們便讓我們將他綁在床上,為了穩定軍心也不回王宮,就一直在這兒僵持着。”冷楓說道。
“那御醫呢?”南宮景繼續問道。
“御醫也是昨日剛到的,同樣是查不出具體的病因,但是他說聽說過苗族素來擅長下蠱,惑人心智,有可能是給主子下了類似的蠱!”
“那苗族可有動靜?”南宮景皺眉思考了片刻問道。
“那日之後,他們再次集結了人馬,可是這幾日他們只是多次試探不曾與我們正式宣戰。”
“那東方朔在發病前可有什麼異常?”
“自從您上次解了主子身上的餘毒,主子的身體越來越好了,就是以前他也不曾出現過這般情況。很顯然他每次發病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您不知道他是個自制力多強的人,而且這些年他有多隱忍,若不是到了極致他絕不會這般。就是當年皇帝與他發難,將他關在慎刑司他也不曾露出那樣的面目。”
“我看就是他們給主子下的蠱,我這就將他們頭領抓來,他若解不了這蠱,我就一刀解決了他。”
“冷楓,主子說了,一切等他醒了商議后再決定,若是你打草驚蛇,到時候你以死謝罪都不夠的。”清凌拉着站起來的冷楓喝道。
“那難道要眼看着他們用這巫術控制主子的心智、折磨主子嗎?”冷楓嚷道。
南宮景伸出手指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道:“不要打攪到他,除了剛才這些,可發現了別的什麼?比如他吃飯怎麼樣,睡的怎麼樣?”
清凌看了看南宮景,臉色頗為難看的開口:“主子的飲食習慣一直是有專人照看的,飲食上一直都是按他素日愛吃的準備,他的胃口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只是前幾日那小廝兒私自出帳營便沒再回來,估計是凶多吉少。這幾日廚房的日怕被責罰也不曾言明,還是御醫來查飲食才問出來的。”
“他是那日走的?”南宮景神色凝重的問道。
“莫不是主子真的被下毒了?可是他是在主子發病兩日前走的時候,這時間上……”
“帶我去廚房看看?”南宮景吩咐道。
清凌又交代了冷楓幾句,便帶着南宮景走了出去。剛好碰到了尋過來的雲天等人,南宮景看着眾人,又看向了天羅的兩個密探道:“謝謝二位送我至此,你們可以回天羅了,東方太子邀我在此小住,你們也可以回去如實稟告你們的主子。”
密探拱手道:“屬下收主子之命,要護小姐安全,如果現在回去肯定要受責罰的。”
南宮景眯眼道:“你們是天羅的密探,若是讓你們待在這東涼軍營,估計不多時也是凶多吉少,趁着我現在還能護你們周全趕緊離開才好。若是你們主子怪罪,讓他記在我頭上,我回去自然會去找他的。”
密探又不是傻子,南宮景既然挑破了他們的身份,這軍營他們怕是待不下去了,告別了南宮景,便由清凌吩咐的一小隊人將他們護送了出去。
南宮景看着漸行漸遠的兩個密探搖頭,想着這些都是心眼賊多的人,這留下來護她周全事小,探東方朔的病情才是大吧。可是這次南宮景真的想多了,天羅皇帝既然能送南宮景過來,就沒想此刻與東方朔為難,可惜南宮景不懂。
“小姐?”雲天喊道。
南宮景回頭看着身後三人道:“你們去一個人在營帳門口,接應之前回天峰州的人,估計他天亮前也就趕到了。再有一個人混進隊伍里,明日早膳的時候散佈太子已經痊癒的消息。雲天你去東方朔的營帳外面守着,沒有我的吩咐千萬不要讓任何人進營帳,若有任何差池我唯你們是問。”
三人齊齊的狠狠點頭答應,清凌問道:“南宮小姐,那我呢?”
南宮景笑着回道:“咱們去廚房,我有些餓了,你去把平日裏做飯的廚子都召集起來,我口有些叼,不好吃的入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