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相

第七章 女相

皇宮,凌華殿。

凌華殿位於內庭正南方向,乃天子寢宮,未翻牌嬪妃之時皇帝便於此居住,或批閱奏摺,或安心修養。

鑲金嵌玉的卧榻之上,一個花白頭髮、山羊鬍須的長者平躺在上面,皺紋遍佈之下的臉色愈顯滄桑。

此人便是明德帝沐靈遜,五日前昏倒卧床,至今仍未蘇醒。

卧榻之前坐着一個女子,體態豐腴、面色紅潤,雖非妙齡女子般嬌嫩如水,略顯滄桑的臉上卻是風韻猶存,別有一番媚態。

這個上了年紀的女子便是明德帝的皇后,魏氏,四十二歲,十七歲入宮,十九歲榮登后位,把持後宮二十餘載。

魏皇后抬手輕撫朱紅衣袖,唇角微微上揚,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似是在跟踏上昏迷不醒的人說話,又彷彿在自言自語。

陛下,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沐氏子孫無能,守不住祖宗留下的江山。

你昏迷不醒也好,不然要親眼目睹自己的兒子手足相殘,處心積慮卻是為他人作嫁衣。

卧榻之上的明德帝一動不動,仿若一個死人。

其實,皇帝昏迷並非氣急病發,而是中了一種叫作花枯草的毒。

此毒無色無味,中毒之人半個時辰內會昏迷不醒,三七二十一日後會無聲無息的死去。

下毒之人正是此刻陪在身邊的魏后,他將花枯草下在親手熬制的蓮子粥內,親手端到皇帝面前,親手喂其服下。

每一步都不假手他人,親力親為至此並非小心謹慎,而是生性多疑,信不過旁人,包括魏氏宗親。

魏皇后如此,魏氏其他宗親亦如此。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在魏皇后的庇蔭下,魏家權勢一日打過一日。

其族兄魏吉本是一個五品文散官,在妹妹庇蔭之下官運亨通,三年之內封鎮國公,官拜左相,成為當朝宰輔,位極人臣。

三年前的夏天,魏吉死於霍亂,其女魏琳兒接替相位,成為大舜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相?

那一年她二十四歲。

魏琳兒乃魏后嫡親侄女兒,雖是女子,氣焰之盛,勢力之強儼然已是魏家二號人物。

二十幾歲年紀得以高居相位,很大程度上得益於魏后的蔭蔽,然魏琳兒對這位姑姑卻並非衷心耿耿。

權力的誘惑許多人都無法抵擋,野心勃勃的魏琳兒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昏聵,太子無能,魏家於朝中權勢一日盛過一日。

然,人之貪念是永無止境的,無論是魏皇后還是魏琳兒,皆不滿足於在沐氏皇朝之下一世為臣。

太子心浮氣躁,奪位心切,不惜鋌而走險,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魏氏自然不會放過。

於是,一面假裝助太子奪位,一面暗中謀划取而代之。

上元佳節,迷人夜色,一片祥和的喜悅之下卻是暗潮洶湧,沉醉於喜慶這種的市井百姓隨時可能成為這場爭鬥的犧牲品。

子時將近,繁華熱鬧的月城多已陷入沉寂,唯南城風月煙花之處依舊燈火通明,笙歌靡靡。

幻音小築內庭獨院的卧房內,水曼坐在花梨雕成的梳妝枱前,不動聲色的卸下妝容,腦海里卻不由得浮現起一張臉來。

此番登台獻藝之時,二樓梅字號雅間內的那個陌生的中年男子,言行舉止之間似乎並非為欣賞歌舞而來。

那人究竟是何許人也,來此的真正意圖又是什麼。

那一雙沉靜、冰冷的眸子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可是,究竟何時何地見過,她卻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此刻讓她起疑的男子黑衣遮面,一副飛賊裝扮到了北城,一路到了一處氣勢宏偉的大宅外面。

這樣一身行頭自然不會走正門,而是輕輕一躍,翻過東面高牆,輕鬆潛入宅內。

此刻的沈輕寒已經卸下了易容偽裝,取而代之的是臉譜遮面,黑色衣裳,白色臉譜,月光下一閃而過似是來自地獄的幽冥。

他躍入牆內,隱藏於陰影之下。

一陣齊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很快一隊分離兩排共十二人的巡邏侍衛出現在眼前的院道上。

待侍衛過去后,沈輕寒快步向前,身子敏捷、腳步輕盈,靈動逍遙似翩翩而舞的騰空而起,縱然從巡邏侍衛偷聽掠過,腳下之人都不會察覺。

峨眉的輕功乃江湖一絕,令各大門派稱羨不已。

沈輕寒以男兒身入峨眉,雖是眾弟子中年紀最小的一個,然其天資聰慧、領悟能力較眾師姐高出一籌。

武力修為僅次於姐姐在內的三位長師姐,輕功更是獨冠峨眉,暫無敵手。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沈輕寒便一路踩着屋頂到了內庭。

子夜時分,眼前的房間裏還長着燈。

他悄步上前,側身倚在牆外,伸手將窗戶紙捅破一個小洞,探過頭朝里望過去。

透過半掩着的屏風映入眼帘的是一個俏麗的背影,一襲青色衣裙,卻是梳着男兒髮髻。

那人緩緩揭下腰間碧色衣帶,將外面的淡綠衣裙脫下來,隨手置於床前的衣架上。

而後裏面的白色內衣緩緩褪下,一襲雪白的臂膀暴露在窗外的視線之下,左側的香肩之上有一處拇指大小的疤痕。

那一刻,沈輕寒下意識的是將轉身回頭,將視線從那人身上移開了。

因為偷窺一女子寬衣非君子所為。

房內寬衣解帶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大舜第一位女相魏琳兒,沈輕寒深夜潛入這守衛森嚴的相府正是為尋她而來。

沿着牆邊往右踱了幾步在門口停下,沈輕寒抬起方才捅破窗戶紙的手敲了敲門。

聽到外面的敲門聲,方欲上榻休息的魏琳兒但覺一驚,一邊急着將褪去的衣裳穿回去,一邊警覺地問了一句。

“什麼人?”

若是相府的下人應該會開聲稟報,非緊急時刻斷然不會敲門,且時值夜深,下人們更不敢此刻打擾主子。

所以,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門外之人深夜造訪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輕寒壓低了嗓音回了一句:“相國大人,我是安郡王府的人,有事求見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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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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