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交易
沈輕寒狂放不羈，未達目的不惜鋌而走險，她魏琳兒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是嗎，所以為了保護晉王，保護自己一起長大的夥伴便不惜行謀逆之舉嗎？”
“謀逆，”沈輕寒冷笑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沉沉地吐出來，“琳兒姐姐，在你看來何謂謀逆？”
他眼波平靜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同樣眸色如常的望着他，沉默了一會兒，卻只是笑了笑，並未回答這一問題。
“與你合作並非不可以，不過，既是做交易，自然應該弄清楚這一交易中我可以得到什麼。”
“琳兒姐姐，安郡王府與相府並無深仇大恨，亦非水火不容，換言之，安郡王府不會對相府的權勢造成威脅，真正擋在琳兒姐姐身前的障礙是你的姑母，後宮亂政的魏皇后。”
魏琳兒只是看着他，沒有開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太子欲借魏氏之手除去晉王，魏氏與借太子名義剷除安郡王府，兩者於琳兒姐姐而言都並無益處，換一種方式則大不相同。”
至此處，沈輕寒又稍稍頓了頓，左手撐在桌邊，食指在桌上胡亂敲打着節奏。
“眼下形勢，琳兒姐姐還有另一個選擇，與安郡王府聯手剷除太子與魏后，支持晉王，如此一來魏氏便將以琳兒姐姐為尊，再無魏皇后高高在上之日。”
沈輕寒對眼下局勢的分析尚還客觀，魏氏雖然權傾朝野，但只要魏后在位一日，其於族人之中的地位便無法撼動。
若有朝一日太子垮台，魏后伏誅，魏琳兒以輔佐晉王有功繼續高居相位，甚至異姓封王，地位之尊自然成為魏氏宗親之首。
縱然那時她依然貪心無厭，得隴望蜀，亦可再做籌謀。
反之若魏后姐太子名義除去安郡王府，又於同太子爭鬥中勝出，屆時，魏琳兒這一個棋子便再無利用價值，反而成為晉王至於太子一樣的威脅。
那時候，只怕疑心甚重的魏后再也容不下她。
所以，沈輕寒提出的交易未嘗不是一種利大於弊的選擇。
“可以考慮，不過，你所言之事猶如政變奪宮，可不是你動動嘴皮子就可以完成的，我想聽聽你的具體計劃。”
沈輕寒敲打桌面的手停了下來，而後開始向魏琳兒解釋自己的計劃。
“如詩說姐姐入獄之後，七煞暫時由太子的人接管，未免激起病變不敢貿然將其解散。”
魏琳兒頷首微笑，道：“說下去。”
“七煞世代由沈氏執掌，晉王又威望甚高，若軍中將士得知姐姐與晉王遭人構陷性命危矣，必然有人心緒難平，我有信心可以說服七煞將士隨我起兵。”
“然後呢。”
魏琳兒對沈輕寒可以私調七煞兵馬一事並不懷疑，卻還是又問了一句。
“你帶着七煞兵馬直撲京師，月城城防堅固易守難攻，你私調兵馬即是謀逆犯上，屆時太子和魏后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調外地駐軍前來勤王，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清麗冷峻的臉上浮起一抹淺淡的笑，似微風拂面，透着一絲近似狂妄的自信。
魏琳兒所言之事他又豈會想不到呢。
“所以，我才會深夜來這相府，若想事成斷然少不了琳兒姐姐相助。”
“是嗎，看來我於你而言還是很重要的。”
“當然。”
月城周九十六里，共十一個大門。
其中正北神武門、南面正陽門、往西的鳳台門、正西江東門的守軍皆是魏琳兒的親信部下。
七煞軍駐紮於京城以西七十里處，入京最近的路線便是沿着驛道妄動竟江東門而入。
若魏琳兒可以與沈輕寒裏應外合，打開西門放七煞入城，作為大舜第一勁旅，屆時只怕太子和魏后恐未及發出勤王詔令便已為對方所俘。
無論是沐氏皇親，還是其他文武官員，對魏后禍亂朝政不滿者不在少數，若他日魏后伏誅必是大快人心之事。
魏琳兒說的不錯，私調兵馬入京即是謀逆。
不過自古至今，為奪帝位血染皇城之事數不勝數，是謀逆犯上，還是清君側，取決於誰是最後的勝者。
成王敗寇而已。
晉王有大賢之才卻無奪位之志，若要踏着太子皇兄的屍骨君臨天下，那個皇位他寧可不要。
這一點，沈輕寒也是知道的。
然而，眼下形勢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
要麼眼睜睜的看着多年好友與至親的姐姐枉死獄中，要麼鋌而走險，放手一搏。
兩者之間，他無疑會選擇後者。
自小到大，他一直重情重義、純真善良，卻從來不是一個逆來順受，忍氣吞聲之人。
父親在世時，多次告誡於他。
為人臣者要忠心不二，縱是主上寵信奸佞，昏聵無能，為人臣者只可勸諫，絕不可起不臣之心，行謀逆之舉。
這些話沈輕寒聽在耳中，記在心裏，卻從來都不認同。
他認為，為人臣者忠心乃本分所在，然不可愚忠。
主上驕奢淫逸、寵信奸佞，勸諫不得，唯有行非常之法。
一味愚忠是有失本分的，是對沐氏朝廷不負責，對天下百姓不負責，亦是對自己不負責。
所以，在他的觀念里，諫，再諫，死諫，並非忠心，而是迂腐。
他是一個自我意識很強的人，凡事皆有主見，不為旁人左右。
魏琳兒答應了。
答應同沈輕寒裏應外合，答應與其聯手誅魏后，除太子，將晉王捧上帝位。
她之所以答應這個交易，除了利益考量之外，還有一點是出於私心，對沈家姐弟的私心。
當初與沈情煙在同一間書院讀書，雖談不上知己好友，卻也是惺惺相惜。
奈何魏氏心懷不軌，安郡王府又忠心於沐氏皇朝，相互之間僅止步於欣賞，未再跨前一步。
至於沈輕寒，第一眼見到孩提之時的他時，魏琳兒便覺得他很特別，彷彿有一種莫明的吸引力。
此番晉王與沈情煙因意圖謀反被俘，魏氏為了牽制太子便將二人握在手上，由魏琳兒的親信看管。
若晉王沐子君和沈情煙背負着謀反之罪死去，太子便可以肆無忌憚，他朝登上帝位，便是剷除魏氏之機。
於魏氏而言，沐子君和沈情煙是手上至關重要的籌碼，自然不會讓其發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