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轉任工作組
新的一周開始,於翰林鎮再次召開黨委擴大會。
楊得力環視一周,輕咳兩聲,說了話:“同志們,開會。過去的一周是不平凡的一周,之所以謂之不平凡,是在周末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非常驚險,最終結果卻又有驚無險,很是令人感嘆和欣慰。成功處理此事的人就是我們當中一員,就是剛剛到任的副鎮長李光磊同志。下面就請光磊同志,為我們大家分享一下當時的情形,介紹一下成功處置的經驗,大家鼓掌歡迎。”
今天一開會,李光磊就意識到,會上可能要提起那件事,不過他沒想到還會讓自己複述。但現在既然楊書記提出,他也只得接了茬:“楊書記、各位領導,當時事情確實緊急,當事人一手菜刀、一手藥瓶,很讓人頭疼和棘手。我其實也沒經驗可言,只是事情一點一點趕到那,換做別的同志也能化解危局。”
“不然,不然。”楊得力連連擺手,“雖然我沒在現場,但也聽說了當時的緊張氣氛,如果一個不慎,就可能釀成無可挽回的悲劇結局,根本不像你說的這麼輕描淡寫。你言說別的同志也能化解,可為什麼縣局的人卻束手無策,為什麼派出所張猛還得請鎮裏出面?那個申有花是有名的悍婦,不但村裏有名,全鎮也知道這個女人的潑辣。常二楞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嗜賭成性,屢教不改,標準的‘滾刀肉’。可就這樣的兩口子,就在那樣危急的情形下,你卻能化危局於無形,這必須要和大家分享一下,不要敝帚自珍了,也讓大家有所借鑒。好不好?”
書記話已講到這份上,李光磊不能不說了,但他仍然很是謙虛:“從當時來說,確實非常驚險,隨時都可能出現意外。不過在事後來看,問題關鍵是當事人僅為了要挾,那個瓶子裏裝的根本不是農藥,只不過是醋精兌着洗衣粉。當然她也無心抹脖子,菜刀也不過是配合表演的道具,否則事情也許未必可控。當時……”
同樣是聽,聽到楊得力剛才說話,于思新感覺到的是痛心,痛心於楊書記的“喜新厭舊”。而聽聞李光磊所講,卻是覺着噁心,噁心的想吐。
痛心並噁心的還大有人在,他直接送給李光磊一個稱號——“道貌岸然偽君子”。
簡單講說了過程后,李光磊便停了下來。其實有句話沒有講,他也很后怕,若不是當時有酒勁助着,自己是否敢那麼做,還真兩說。更讓他后怕的是,一旦處理不當,發生了流血事件,甚至出現人命,那自己可就吃不了也兜不走了。
“好啊,好啊,絕對的好同志。居功而不自傲,面對險情臨危不懼,尤其還是剛剛參加工作,這樣就更難得了。”楊得力不吝溢美之詞,然後鄭重表態,“像是這樣的同志,必須要放到最需要的位置上去,必須要委以重任,要人盡其才。對於這樣的同志……”
涼,透心涼,拔涼拔涼的,這就是于思新當下的心情寫照。周五那天,分工一事中途擱淺,于思新還曾經慶幸一番,覺得這是天意,是上天不幫姓李的。可從現在來看,分明是給姓李的更大機會,是讓姓李的陰差陽錯撞大運,到頭來增大被重用的砝碼。更讓他心涼的是,從現在來看,那個黨委委員的位置,自己是別想了,分明是給姓李的定製的。
哎,想要一個虛名的“常務”,咋就這麼難呀,我*你姥姥。于思新暗自罵了髒話,但究竟是罵李光磊,還是罵那個“喜新厭舊”的傢伙,亦或是罵老天,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去死吧。更有人暗自發出了最惡毒的詛咒。
楊得力忽然停了下來。
現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楞,剛才好像只是聽了一些溢美之詞,並沒聽到更關鍵內容。
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對着李光磊笑了笑,楊得力才說:“在這個會議之前,我和包鎮長、岳主席、單副書記碰了碰頭,他們都覺得光磊同志雖說剛剛報到,雖說還沒有正式分工,但已經在危機發生時,能夠妥善、高效處置;就沖這份沉着與冷靜,就足以堪當大任,就足以獨當一面;只是為了對該同志適當保護,為了避免揠苗助長,暫時不宜讓該同志直接衝鋒在前,更適合做為主要領導的臂膀使用。“
臂膀?
左膀右臂?
聽着像是鎮黨委副書記的差事呀,人們大都驚訝不已,全瞪大了眼睛,豎起耳朵,生怕漏掉關鍵內容。
相比起其他人,李光磊又多了一份緊張,也可以說是激動,激動於即將接管的工作。
楊得力繼續說:“因此,我建議,李光磊同志以於翰林鎮副鎮長身份,再出任鳳角工作組第一副組長,在組長無法正常履職時主持整個工作組。”
什麼?
什麼?
相比起前面的猜測,人們此時更為震驚,紛紛暗自疑問:不會吧?這反轉的也太快了。誇了半天,怎麼會安排到工作組呢?
李光磊更是驚呆了:怎麼會這樣?
根據這兩天的了解,李光磊已經知道,鳳角工作組的人要麼是不求進步,要麼就是不讓進步。自己屬於哪一種呢?難道是聽錯了,還是他說錯了?
“怎麼?什麼意思?是覺得安排過高了嗎?就沖李光磊同志所作所為,難道不應該予以重視?鳳角工作組做為鎮裏重要的組成部分,肩負着管理原鳳角鄉事務的職責,必須要有責任心強、綜合素質高的同志予以負責。近期以來,葛玉慶同志身體一直不好,多次請假調休,正需要有光磊這樣的同志去輔助。難道你們自恃超過光磊同志,難道想撬過這份職責?好啊,如果誰想出任此職,不妨舉手,咱們現在就議一議。”楊得力語氣中帶着喝斥之意,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鎮委書記目光所到之處,人們紛紛低頭避讓,無人予以回應,更怕忽然被點到名字。
“有沒有?到底有沒有?”楊得力再次追問。
當然沒有,眾人又不是傻子。不但沒有提出異議,反而全都舉手附和書記提議,于思新更是積極的第一個舉起。
“光磊同志,鎮黨委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你,是對你的充分信任,希望你不辱使命,圓滿完成鎮黨委重託,做個表態吧。”楊得力笑容可掬,伸手示意。
李光磊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箇中滋味難以名說,同時也懵逼不已,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可現在已經被點到頭上,便不能不予以響應,於是他穩穩心神,面上擠出一絲恬淡的笑容,張口說話:“感謝鎮黨委信任,感謝黨委、政府各位領導支持!能夠擔任此職,我非常高興,也倍覺責任重大。我一定在鎮黨委領導下,堅持貫徹執行各項……”
看着小兔崽子笑比哭難看的神情,聽着其言不由衷的語句,于思新心中樂開了花,就差直接唱出“今兒個真高興”了。雖然沒有直接出聲,但于思新還是暗自詛咒:小子你終於倒霉了,怕是會終老鳳角工作組吧。
該,你小子“好日子”就要來了。另一人更是咬牙送着“祝福”。
……
第二天一早,在於翰林鎮黨委、政府一班人馬揮手相送下,李光磊到了鳳角工作組。
在李光磊到達時,沒人歡迎,沒人搭話,任何人都沒理他。在於思新宣佈鎮裏決定時,沒人鼓掌,更沒人表態,葛玉慶僅在宣佈會結束時說過“都散了吧”四字。
你不理我,是吧?那我找你去,李光磊直接找到了葛玉慶辦公室。進門便說:“葛組長,我來向您報到,請您給我分配任務。”
報紙依舊擋着臉頰,葛玉慶就好似沒聽到一樣。
“葛組長,我是工作組副組長,自是應該承擔工作任務,不能只拿工資不做事吧。知道的是你沒顧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工作不到位呢。”李光磊稍微激了一下對方。
報紙抖動兩下,緩緩移開,露出了葛玉慶清瘦臉頰:“呵,不愧是工作組第一副組長,不愧是鎮政府排名最前的副鎮長,不愧是名牌大學高材生,扣帽子工夫還真是厲害。鎮委書記還打電話來,說什麼讓我關照,這不是反話嗎?該是你關照我才對呀。”
李光磊暗自點頭:明白了,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不受待見,原來問題在這,是楊得力幫了倒忙呀。楊得力是幫自己嗎?
拋開心中狐疑,李光磊正色道:“葛組長,是否高材生不重要,擔任什麼職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做工作,做些實實在在的工作。”
葛玉慶“哦”了一聲,語氣中滿是譏誚,臉上神情更是精彩。
自是感受到了譏諷與輕蔑,但李光磊還是追問道:“葛組長,請給我安排任務。”
“想要權利是吧?那就坐我這好了。”葛玉慶說著,站起身來,繞過桌子。
“葛組長,我不是那意思。”李光磊做着解釋。
“那是什麼意思?你不就是衝著這個來的嗎?”葛玉慶“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李光磊被孤零零的晾在當地。他知道,工作組的日子絕不會好過,最起碼很長時間內會是這樣。但他也下定決心,不管前路多麼崎嶇,一定要扭轉這種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