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夏天、20
?.....
蚊蟲的叮咬與小南還未退的燒促成了李安靜的失眠劑。一夜他憂心忡忡,在床上輾轉反側。時兒拍打蚊蟲,時兒探測小南額頭的溫度,不知是持續了一個鐘頭,還是兩鐘頭,最終在這一日累計的疲倦下,迷迷糊糊睡了去。
恍惚中,他有個印象——小南燒退了。
記憶清晰的,則是那在耳邊翁響不停,仿若活在腦中的蚊蟲聲——蚊香要兩塊錢一盒,咋不管用哩?店家好黑的心呀...
....
刺目的陽光伴着小南脆脆的聲音把李安靜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爸爸...爸爸。”
“啊?”
李安靜不甘的睜開眼,爬起身,視線朦朧的看向赤着小腳乖坐在床上的小南,因頭腦有些模糊,他下意識的問“怎麼這麼早就起來啦?”
“爸爸,小南起了好久了呢,你該起床啦。”
“....”
李安靜一怔。下一刻所發覺到的鼻息間那乾燥的空氣與皮膚感知的因火辣辣太陽光房間所漸升的高溫,他瞬間睡意全無。再猛地從床上翻了起來,找到地下那雙鞋跟開了線,表面有點不起小口,有不少污漬的運動鞋,火急火燎的提起了廠服....
完蛋了完蛋了...這不像5、6點呀!
什麼時辰了?怎麼睡到這時候了?不會遲到了吧...曠工一日扣50,遲到一次扣5塊錢啊!
“小南,你要吃什麼?”李安靜剛準備邁出門,突是想起了小南早餐的問題。
小南搖了搖頭“不餓了,小南剛才吃饅頭啦。”
擺在衣櫃下壁着光線的小桌上的那袋饅頭確實是少了個,見此李安靜略鬆口氣,不必再抽時間買早餐跑個來回了。不過昨日小南的發燒他記憶猶新,在意的問“你現在還不舒服嗎?”
“現在好了呀。”她再是晃了晃腦袋“就是....”她沒忘了昨晚發生了什麼,很努力的追憶了會兒,道“就是...頭疼疼的。不舒服。”
“頭疼...”
呼...看來該是普通的發燒。今兒瞅瞅有沒有空能帶小南去看看醫生,沒轍的話,自個去衛生院問問情況,開服合適的葯給她。
.....
趕忙至樓下老張記飯店問時辰,陸姓漢子是坐在天花板卷個不停的吊扇下,仍抓着蒲扇不停搖着,對他道‘今兒太陽得辣的很哩,天氣預報是要38度高溫,你上班多注意喝點水...才6點30就這麼熱...要人命咯。’
說到這,還不忘詢問李安靜“小南燒咋樣了?”得到李安靜恢復差不多的回復后,才安心點了點頭“這就好。晚點我讓我媳婦兒去把她接來,在這顧着,免得一個人不懂事,再鬧中暑可就不是玩的了....”話完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好半晌才開口道“上班的話,注意點兒。那天氣預報就沒幾個準的,指不定39度往後。”
現在6點30往後了。跑到廠里少說也得30分路程,怎麼看都來不及了。李安靜不得已到公交站口趕上了9路汽車,在一陣翻滾土黃色塵煙中,往廠里去了。——兩塊錢的車費怎麼也比遲到扣五塊來的划算....
啊~昨日忙了兩小時,也才兩塊多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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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塊錢的車費沒白費,李安靜沒遲到。他暗自慶幸自己坐上了車,這剛一換上廠服,趕到車間,還沒喝點水,喘口氣,就開始點名了。晚個幾分鐘,那得虧大發了。
機器忙碌了起來。適應了工作的李安靜也不再會為那嘈雜的機器運轉聲和叫個不停的風扇趕到煩躁了,就是活兒還是累人,乏味,好在現在忙的來了,至少在勞累時能抽點空緩一緩...
李安靜感覺生活很枯燥。嗯,打個比方就像白開水兒,淡的沒味,可他得喝呀,日子也要過。
不多久,總算撈着的休息換材料時間。閑坐在一旁的李安靜幫忙整理着大鐵皮桌上的紙與衛生。靜靜聽着一旁人閑談——
“看新聞沒?昨兒報道個民工第一次買六合彩就中了幾十萬...嘖嘖,那是什麼運氣啊。”
“幾十萬...唉,你看咱們這一天忙到晚,一月多些就千來塊。幾十年還不一定掙到人家買個六合彩的錢。”
“你去買啊,中個大獎,就算差些你指不定也是個萬元戶哩。”
“我才沒那命呢。”
一堆人閑侃。
李安靜在一旁是艷羨的眼光聽着。
啊,幾十萬...這年代的幾十萬,得多大的錢啊!一棟房子都才多少?能買多少房?可以做生意,發財,過好日子...那些人真的好命呢。
李安靜並非沒作過如故事裏穿越者那般得知未來的發展,賺大錢,找漂亮姑娘,過好日子的夢。可當下殘酷的現實里,光是幾百塊的生活費就難得他焦頭爛額,他還能做什麼...這些日子的折磨,叫他早不再抱有那不切實際的幻想。能掙夠與小南每月的生活費,安心生活就心滿意足。最多是個奢望——能趁房價還低,湊到買房的錢就好了。
.....
中午下班,李安靜不像前幾日那般趕忙衝去那擁擠的食堂搶個空桌吃飯。他灌了杯水,換下廠服立馬朝廠外邊兒走去,花了接近20分鐘的路程,總算是摸到前些日子尋工作見着的衛生所前。
這間小衛生所里,披着白大褂中年男子坐在椅上,他手中端着碗綠豆湯,目光逗留在掛在牆上的電視裏。辦工桌的小風扇及一些醫用品旁是他下粥的兩碟小菜。一聽被拉開的玻璃門聲,他側過身,放下手中的碗,瞥了眼進來的李安靜,低頭從抽屜摸出本病例單,抄起筆,道“坐。哪不舒服?”
李安靜不大喜歡那股撲鼻而來的藥味,他揉了揉鼻子,坐在了他對面,道“我沒不舒服,是是來買葯的。”
“哦...什麼葯?”
“是這樣的,醫生。我女兒昨晚要睡前,突然時候說她頭疼,當時摸了頭,有一點小燒,我感覺可能是吹風扇吹多導致的,給她餵了些退燒藥,之後燒退了,早上起來人恢復了精神....”
李安靜這話叫面前這中年男子一臉不知所以然,一副‘你這不是解決了嗎,過來幹嘛’的愣神樣。見狀,李安靜有些尷尬,他不善言辭,表達能力也欠缺,略一梳理,就再道“主要是前幾天,我女兒也有次這樣的癥狀,睡的時候說不舒服,那時候沒發燒,我沒太在意。可昨晚又重複了這種情況...我怕她可能有什麼其他病什麼的,可她也沒說哪難受。”
“那你這得把孩子帶過來呀。”中年醫生不滿的皺起眉“你不帶孩子,我怎麼看?”嘀咕了這句。再道“幾歲了?”
“我上班很忙,沒時間,所以就先來問看看...”李安靜尷尬解釋了句,道“5歲。”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道“很多小孩子確實體質不好,在這大夏天,容易中暑,或是吹風扇、空調多了着涼。你不把孩子帶過來,我沒法診斷給你開藥的。這種情況,可能是發燒吧。你平時讓她多喝些熱水,風扇不要開太大。真還有問題,就得帶過來。你想想,是上班重要還是孩子重要啊?”
李安靜聽他這般說,不好多問什麼。猶豫再三,他還是讓醫生開了點兒童用的退燒藥,雖然今兒個精神了,但不代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