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永以為好
二人因着與葉陵同行,一直沒有分開住,日日同床而眠,雲槿倒是習慣了。秦暄明見雲槿備下了溫水,便洗手漱口,雲槿遞給他帕子,問道:“葉大哥他們又去了惠城了?”
“惠城今春大旱,顆粒無收,太子前去開糧鎮災,遇到許多曲折,葉兄不放心,自要去護衛太子殿下安全。”
雲槿道:“惠城是富饒大城,一場大旱不至於此,定是有人故意為難太子哥哥。”青城若有變動,勢必波及柴郡都江諸城,而惠城地處國中,若有變動,涉及朝堂。她想到秦暄明在上林苑許願之事,便道:“改日去了上林苑,我也想求你上次所求的天下天平。”
秦暄明見她神色虔誠,不是在說笑,便道:“雲兒不是笑我不求姻緣,現下又要學我了?不是我不求姻緣,只因我的姻緣已在眼前,何需再求?”
他笑着將她抱在懷裏,低頭欲吻時,被她推開了,她嗔道:“越發無賴了!”他又從背後抱住她,調笑道:“我抱自己的妻,有什麼無賴的?”
他的氣息撲在臉上熱熱痒痒的,讓她有些不自在,她覺得自己臉紅了,偏他還用手指輕刮著她的臉,故意道:“雲兒臉怎麼這麼紅?是不舒服嗎?”
雲槿掰開他的手,薄怒道:“好好的讀書人,也這般舉止輕浮!”他只是看着她笑,看得她也想笑,終是忍不住也笑了。兩人感情日好,又都是好性子,說什麼彼此也不惱。
葉陵一行轉道去了惠城之後,雲明二人回京,白日趕路遊玩,心情歡暢,晚上又一同安寢,豈有不生永以為好之心?
二人離京多日,秦府早派人在城門口等候,方虹遠遠瞧見他們,開心得舉手歡呼。雲槿看到馬車裏下來一位婦人,心情激動道:“是如娘!”
如娘見雲槿下馬跑來,淚如雨下。她親自把雲槿養大,早已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雲槿不聲不響地離京,她擔心得整晚整晚睡不着。
雲槿撲在她懷裏哭着:“如娘,我好想你!”
“公主,你真是要了奴婢的命了!”如娘摟着她哭了好一會兒,在馬車裏坐畢后見她消瘦了不少,心疼得又哭了。
車子進城不久,卻趕上前面許多車馬堵着不動,秦暄明下馬探問因何堵了街道,只聽一旁有女子叫道:“這不是秦公子嗎?”
馬車裏坐着一位嫣紅色衣裙的少女,裝扮精細,看起來大有來頭。如娘問道:“這位小姐倒是有點兒眼熟……”
“好像是司馬家的大小姐。”雲槿記得兵部尚書司馬家和皇后是遠方表親,司馬家大小姐司馬懳很得皇后喜歡,時常進宮。雲槿本來不大記得人,只是司馬懳貌美才高頗為出眾,況且她們在宮中見過好幾次,雲槿認得她。
司馬懳明艷動人,聲音也是嬌柔婉轉:“秦公子,許久不見了,你這是剛回京?”雲槿瞧她對着秦暄明頗有獻殷勤之意,心中不快,撇了如娘,掀了帘子下車道:“我也下去瞧瞧。”
只聽司馬懳道:“聽說是西川來的九王子在前面惹事非,堵了路口。”那司馬懳近前看更是媚態十足,雲槿輕咳一聲,上前道:“原來是司馬大小姐,”
司馬懳欲下車行禮,雲槿道:“小姐勿忙,我們這就走了。”雲槿拉起秦暄明往前走,怏怏不快道:“這司馬大小姐可真是美艷過人,任何男子見了她都少不得丟了魂兒似的。”
秦暄明苦笑:“雲兒可是冤枉我了,我幾時多看她一眼了?”雲槿輕哼一聲,道:“那街上那麼多人,怎麼偏要和你搭訕了?”他聽出她的醋意,她越數落他,他越開心。
頤樓前聚了很多人,那與人爭辯打架的俊俏小哥正是白音策。東宮的護衛已趕來平息事端,白音策不滿地嚷道:“明明不怪我!是他們耍賴!”
“王子殿下,太子妃有令,即刻拿你回府,得罪了!”白音策被推上馬車時瞥見雲槿也在,揮手歡呼道:“小公主你也來京城啦!哦,你本來就在這裏是不是?改日得空,我去找你玩啊!”
兩個護衛將白音策塞進了馬車,白音策猶掀開帘子沖雲槿示意。見他狼狽又可愛,雲槿道:“這九王子生性直率,受不得激,怕是會被有心人利用。”
“雲兒剛可說錯了!”雲槿問什麼錯了,秦暄明學着她方才的語氣道:“那司馬家小姐再美,也沒得到西川王子的青睞,可見不及雲兒。”
雲槿語噎,蒼天饒過誰!
雲明二人回府後,府里人人臉上洋溢着喜色,跟過節似的熱鬧了好一陣子。
如娘給雲槿梳着頭髮,聽她講一路上新鮮好玩事。雲槿沒提趙鳴飛,如娘知道她定是見着了趙鳴飛,死了心才願意回來。雲槿心軟,也從不打罵宮人,別人只道她是個軟性子,但如娘知道雲槿是有倔脾氣的,她心裏打定的主意誰勸也無用。
二人回來,闔府的人做事都更上心了。如娘看到涓兒和秦府的丫頭萍兒在閑聊,不禁道:“你這個愛偷懶的丫頭,讓你去把公主的衣服收拾好,可去了嗎?”
涓兒笑嘻嘻道:“如娘別忙着教訓我,我這不是在替咱們公主着想。”如娘笑了,這小丫頭偷懶的借口還挺新鮮,涓兒道:“我正和萍姐姐商量,是不是該把公子的東西都搬回來,和公主的在一處?”
如娘上前捏了捏她的小嘴,“不害臊!小黃毛丫頭一天到晚沒個正形!”兩個小丫頭笑哈哈地跑開了,如娘心裏暗愁。府里人人皆知雲明二人不同住,天長日久的傳出去可不好聽。
如娘想着勸說雲槿,但伺候雲槿沐浴時,又因着她肩上的傷哭了。“如娘,真的沒事!都不疼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白色的水汽籠着撒滿花瓣的水面上,很是好看。雲槿將花瓣拈起貼在自己的小臂上,滑滑的,很香。
如娘試探道:“公子晚間給公主說了什麼啊?”
雲槿道:“沒…..沒什麼。”
“我怎麼看雲兒的臉都紅了呢?”
雲槿紅了臉,堅決道:“什麼也沒說!”
如娘笑了,雲槿肯回來,還是高興着回來,看來以後的日子也就安心了。
雲槿想了一會兒又道:“如娘,你說要是一個男人突然變得輕佻起來,他是真的愛你嗎?”如娘嗤笑道:“夫妻之間說些貼心話,不打緊的。”
雲槿吐了吐舌頭。晚間他說:“突然一個人睡不着覺了,雲兒還得收留我。”雲槿搖頭,他又附耳道:“晚上我去找你,保管不讓她們知道。”她心突突地跳着,又期待又緊張,怎麼才能不讓如娘她們知道呢,難不成他還要翻窗戶。
“公主——”
如娘問道:“什麼事?”
“這幾日風大,眠風閣夜裏寒涼不宜再居,公子讓我來問問,多一個人和公主住,公主可願意嗎?”幾個丫頭都在偷笑,雲槿聞聲,只裝沒聽到,把頭低得不能再低。說好了不讓別人知道呢?
“公主——”如娘輕笑着又問了一句,“公主倒是說話啊,有人可還等着呢!”
雲槿小聲道:“他真是……嬌貴得很,哪裏就凍着他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如娘轉身道:“還不快去將公子的東西搬回來。”
小丫頭們得了賞似的,笑着就忙活兒起來了。
“誰讓你答應他的?”
“公主可不就答應了嗎?”如娘笑道:“公主莫要害羞,你與公子是陛下賜婚,飲過合巹酒的夫妻,總不能一直讓公子住在別院,這像什麼話!”
雲槿撒嬌道:“我還想和你多說說話呢!”
“都說了一夜了,明日再說不遲。”如娘叫了涓兒來,幫着把雲槿頭髮擦乾。
雲槿回房氣鼓鼓地質問道:“你不是說不讓她們知道的嗎?”那人卻一臉無辜道:“想了半天想不到辦法,總不能在自己家裏還翻窗戶。”
雲槿哼了一聲,不知是不是在生氣,但他聽來覺得嬌嗔無限。她洗漱過了,微散着頭髮,眉目清麗絕俗。她微轉過身去,那衣裙是很合身的,襯得她身形纖細裊裊。他起身抱住她,只覺得溫香軟玉,夫復何求。
“雲兒,你叫我夫君吧。”他的語氣帶着誘惑,她看了看他,心裏茫然了。夫君?她第一親口承認他是她的“夫君”的情形浮現,世事難料,兜兜轉轉,她該叫的“夫君”還是他。
見她不答話,他彎腰打抱起她,驚得她抓緊了他的衣服,駭然道:“你…..你幹什麼?”他抱她坐在懷裏,軟語道:“雲兒還記得我那天去毓秀宮看你,我們說了半天話,你說你不想嫁給我,還要塞別的女子給我,那天回來我想了一夜,還是想縱着自己一回。我並非不知你要離京,只是想着無論你去哪,做什麼決定只要你開心就好,可是後來我發現我根本不能沒有你,在青城有些事情許是我做錯了,可我是真的很想帶你回來。你那晚說了那樣決絕的話,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遭受錐心之痛。雲兒,我們一起那麼痛過,現在我們就好好地在一起,相知相守,珍惜每天,好不好?”
雲槿心中柔軟地疼痛,說道:“我不值得你……”他吻住了她,她只驚了一下便陷在他的深情里。唇齒纏綿,彷彿所有的心動和許諾都在這一吻里了。
“雲兒,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他眼睛裏全是她,他說過因為她,別的女子都失去了顏色。她為他心動過、痛過,她是愛他的。她眼角有淚滑落,朱唇輕啟:“夫君”
他抵着她的額頭笑了,十指相扣緊緊纏繞,“今日起,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日後我們相知相守,永不分離。”
她伸手抱緊了他,一生一世,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