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言肆著
次日清晨，婉璇揉着依舊昏沉的腦袋從床上醒來，看着零亂不堪房間，還有自己不正的衣衫，臉一下燒紅了。
她隱約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好像是南哥把我送進房間的，我我，我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不會真的......’婉璇不敢再想下去，急急忙忙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跑下樓去開門營業。
婉璇一邊心不在焉的撥弄着算盤，一邊時不時的看向城南房間的方向。連糖小糖進來都未發覺。
“喂！婉婉！”糖小糖看着發獃的婉璇就知道準是在想城南，不由氣呼呼的喊道。
“啊？哦，小糖你來了。”婉璇急忙低頭裝作忙着清賬的樣子。
“別裝了，城南不在你都能對着他的房間發獃，我看婉婉你是沒救了，唉。”糖小糖裝出一副老成的語氣。把婉璇都都笑了，就在糖小糖剛要繼續都婉璇開心時，婉璇一句話又把糖小糖氣到了。
“小糖，你說我哥不在？他去哪了？”婉璇一臉的急切，糖小糖雖然生氣，但也不想自己的好姐妹着急，便氣呼呼的說道
“還不就是那對父子倆，一大早我就看到他們把你哥喊走了，誰曉得什麼事。要我說.....”糖小糖還未說完，就聽街上傳來他爹的聲音
“糖小糖！你趕快跟我回家學手藝！”
糖小糖滋溜一下就往酒坊後面跑去，一邊跑一邊囑咐婉璇
“婉婉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爹我在這，好姐姐求你啦。”也不顧婉璇答應與否，就躲進酒坊後面。她爹剛好進來，婉璇笑着指了指後面，老糖笑着點點頭，一邊向後面走去一邊大聲喊道
“剛剛還看到她進來，怎麼沒人了！”老頭大步走近酒坊後院，不多時便把糖小糖揪了出來。經過婉璇時，還哀怨的對婉璇說：
“婉婉我恨你。”
“你得謝謝你婉婉姐，一點都不懂事。婉婉我們先走了啊。”
“糖大叔慢走。”
看着老糖揪走小糖，婉璇突然從心底生出一種不舍，不舍糖小糖，不舍糖大叔，不舍這酒坊，不舍這老鎮，不舍那些剛剛下了兩遍酒麴的“如此醉長安”。
婉璇想着這些，不由嘴角微翹，陽光漫灑在婉璇身上，讓剛剛走到門口的繆驍龍看呆了。婉璇抬頭看到發愣的繆驍龍，眉頭微皺，轉身就想向後院走去。
“姐......小姐，我有些事跟你說。”繆驍龍急忙走上前喊住婉璇，婉璇皺着眉頭不耐煩地又回到櫃枱后，眼皮都不抬的開口
“說吧。”
“額，那個，城南已經同意讓你跟我們走了。”繆驍龍緊張的看着婉璇。
婉璇沒有許久沒有開口，繆驍龍在一旁默默的站着，過了好一會，婉璇輕輕地點點頭
“哦，我知道了。”
“哪，我們什麼時候走。”繆驍龍小心翼翼的問道
“明天一早，你們在鎮中那棵柳樹那等我。”婉璇依舊頭也不抬，繆驍龍心中很開心，但是婉璇的態度讓他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兩個人一句話沒說，只聽見算盤聲噼里啪啦的響着。日已西斜，繆驍龍早已回去告訴自己父親和祖母好消息了，店裏的婉璇仍站在那裏，手中的算盤還未停下。
昏昏沉沉的光線里，城南邁步走了進來，徑直走過婉璇身邊向後院走去，算盤聲越發清脆，彷彿整個街上都能聽到。城南一腳剛剛邁進後院，就聽到婉璇開口
“不，許，你，碰我的醉長安。”一字一頓，城南聽得出婉璇說出這句話用了多大力氣，婉璇臉上的淚珠連成了線，渾身顫抖着，但還是竭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我的酒坊，我教你釀的酒，這裏哪有什麼是你的。”城南說完不再理睬婉璇，走近後院。婉璇衝著後院大喊道
“那我就不是你的嗎？！我也是你的啊！”婉璇一邊哭一邊喊，街坊四鄰紛紛趕來勸着婉璇。
婉璇平常對街坊鄰居都很好，誰家都誇婉璇好，這一下可好，二大媽四大爺紛紛指責城南。糖小糖也跑了過來，看到自己的好姐妹哭成這幅摸樣，大怒，一邊寬慰婉璇，一邊大罵城南。
“城南你是發什麼神經！婉婉對你多好，你這樣對她！你還躲起來，你出來，你是個男人你就出來！”
“小糖，別別這樣......”婉璇哭着也不忘維護城南，糖小糖看了更是生氣，就要衝進後院找城南，剛要邁步進去，一個聲音不緊不慢的從後院傳出了
“勸你一句，別進來。”
若是以前，這語氣能把糖小糖嚇走，可今天自己姐妹哭的這麼傷心，糖小糖也顧不得了，還是準備進後院。啪———一個酒罈子摔碎在糖小糖腳下
“滾！”
這一聲吼，不光嚇到了糖小糖，連外面的街坊都被嚇到。霎時間寂靜無聲，此時的婉璇擦了擦還在滿是淚水的臉，對周圍鄰居說道
“謝謝大家了，我沒事，我哥他今天喝醉了......”
“誰是你哥？糖小糖你還不走是嗎？”這聲音依舊不緊不慢，不陰不陽，可這話里透出一股刺骨的涼意。糖小糖扭頭就走，走到婉璇身邊輕聲寬慰了她幾句，婉璇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沒事。糖小糖正要離開，後院的城南又開口了
“糖小糖，把你的朋友帶走。”
一句話，婉璇不敢相信的看着後院，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下，看到地上碎成片的酒罈，婉璇就感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婉婉！婉婉！城南，婉婉昏過去了！”糖小糖抱着婉璇衝著後院喊道，後院響起一陣撞翻東西的聲音，但沒人應聲也沒人出來。
“城南你別後悔！”糖小糖說完在大夥幫忙下把婉璇帶回自己家。
後院的城南，一言未發，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酒罈，直到月上中天。從大堂傳來一陣腳步聲，一位身着青衫的青年走進後院，坐到了城南身邊。隨手打開一壇酒，城南一把搶了過來。
青年笑笑，沒有理睬，又換了一壇酒，喝了一大口。
“事情解決了？”
“嗯。”
“後悔？”
“嗯。”
“你剛剛搶的酒是如此醉長安？”
“嗯。”
“什麼時候動身？”
“等我醉了。”
青年看着後院已經啟封的十幾壇酒，無奈的搖了搖頭，從衣服里拿出一件物件，扔給了城南。城南下意識伸手接住，藉著月光看清是什麼，是那件襁褓。城南拿着那件襁褓，笑着嘆氣道
“唉，醉了，醉了。”
“走吧。”
“嗯。”
青年先一步走出了酒坊，回頭看城南，城南在酒坊門前仔細的把襁褓疊好放在台階上，沒人看到這襁褓濕了一小片。
第二天常冬青等人在鎮中大柳樹哪等着婉璇，婉璇從糖小糖家出來想回酒坊收拾一下。剛回來卻看到酒坊一堆人進進出出的在拆着什麼。
婉璇急忙上前詢問，才知道這酒坊已經被賣了，那人還告訴婉璇，台階上留着東西，賣主說會有人來取，婉璇急忙走到外面，從台階上拿起一個包袱，裏面是她的衣服。
婉璇把包袱背好，才看到還有一件東西，拿起來發現是自己小時候的襁褓，婉璇看的出神，看着看着不由笑了。彷彿看到昨晚月下的城南，看到城南流的淚。
婉璇把臉埋在襁褓里，突然身後有人喊她，回頭一看發現原是常冬青他們，想來是等着急了這才過來找自己。
婉璇沖他們笑笑，看着襁褓濕了的一片，心中突然一陣暖流，她知道城南不會不要自己，她會一直等着城南。把襁褓仔細收進包袱，便跟着常冬青一行人離開了。
路上馬車裏，婉璇又把那件襁褓拿了出來，展開時一張紙掉了出來：
何以求得長安，允卿一世？
而今已得，城南可醉，不復醒也。
婉璇笑着擦了擦流的淚，把紙收好，輕聲道：“臭城南，沒有我釀酒，你醉的了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