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把摺扇輕搖
?陸川跟蘇漠都是相聲界的天才,但是兩個人完全不同。
陸川活躍氣氛的能力很強,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沒有冷場的時候。
之前杜鵬還在的時候,兩個人一說一應,後台就沒有消停的時候,就是一個很無聊的新聞,經兩個人演繹出來,都變得有趣多了。
只要是有陸川的地方,就不會冷場。
有聰明的學員,在後台細心觀察陸川是怎麼說話的,也學到了不少的本事。
周日晚上,蘇漠坐在角落裏,默默的擦着自己的三弦,偶爾的撥弄一下,認真至極。
與他斜對角的綠色絨布沙發上,陸川懶懶的躺在上面,耳機垂在胸前,正在聽新來的學員背貫口。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陸川拿起一看,是他媽媽打來的電話。
陸川雙親建在,家裏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因為從小被師父誘拐過去學藝,更讓做母親的心疼。
只要陸川一離開家,陸媽媽幾乎就是每天都要給他打一個電話,問問他現在幹什麼呢,昨天晚上睡的怎麼樣,早上吃沒吃飯,吃的是什麼,中午吃沒吃飯,吃的是什麼,晚上……
對於已經成年的陸川來說,每天接到這麼一個像是定時重複錄音的電話,還挺煩的。
他要是不接的話,下次回家他媽肯定又哭又鬧,說自己的兒子白養了。
“喂,媽。”
“躺着。”
“睡的挺好。”
“一天都吃了。”
陸川總算是應付完了,電話那邊又要求陸川把電話給蘇漠。
陸川的媽媽陳芳,本來就心地善良,對陸川這個師弟很是親切,後來又得知了蘇漠父母雙亡,心裏對他更加憐憫。
蘇漠之前還在文苑社的時候,陸川回家過年,陳芳都囑咐陸川把蘇漠帶回來,對蘇漠的關心也不比陸川少。
陸川極其不耐煩的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到了蘇漠的身邊,把電話貼到了他的耳朵上。
“喂,芳姨。”
“我都挺好的。”
“不累。”
“嗯他說社裏不缺人”
“對,就是他不讓我回來。”
陸川:???
都這麼多年了,心眼還是沒有變大一點,就受了一點委屈,見誰跟誰告狀。
“嗯,好。”蘇漠答應了一聲,抬起頭來看着陸川。
“芳姨讓你接電話。”蘇漠說道。
陸川皺了皺眉,把電話拿起來貼到了耳朵上。
電話那邊的陳芳對陸川的行為表示強烈的譴責,並且警告陸川不要再欺負蘇漠,不然有他好看。
陸川應付幾句,就掛了電話。
轉眼的就到了年底,因為小姑娘都周日晚上去看蘇漠,理髮店的生意越來越少,終於在過年之前,徹底的倒閉了。
蘇漠一下子成了失業少年,只能暫時借住在林安的小出租屋裏。
這回不用別人逼,陸川也知道是時候該把蘇漠接回來了。
文苑社的後台的角落裏,蘇漠已經換好了大褂,低着頭仔細的擦拭着自己月琴。
今天的大褂是亮黃色的,冷白的燈光打上去,襯得他整個人更加的通透了。
陸川歪着頭靜靜的看着他,其實他心裏也喜歡這些傳統的樂器,總覺得那裏面發出的聲音有種結他和貝斯沒有的韻味。
可惜,現在拿這些東西根本吸引不了年輕人的眼球。
蘇漠好像也察覺到了陸川的存在,歪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低下了頭。
陸川走了過去,靠在蘇漠面前的桌子上,與他面對面。
“你怎麼這麼喜歡這些東西。”
陸川拿起了蘇漠剛剛擦過的月琴,輕輕的撥弄了兩下,又放下了。
蘇漠抬頭看了一眼,把他剛剛碰過的月琴抱在懷裏,又重新擦了一遍。
“都快讓你擦出包漿來了。”陸川笑着說道。
蘇漠自打這次回來之後,變了很多,就不像小時候一樣天天黏着他了,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因為什麼,陸川的心裏也有數。
年少時家庭的變故,讓本來脾氣就有些古怪的蘇漠更加敏感,因此他跟師父兩個人都對他疼愛有加,漸漸的把他給慣出脾氣來了,十分的小心眼。
有些事情一定要當面說出來,才能解開他的心結。
“跟你商量個事兒。”陸川說道。
蘇漠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起頭看着陸川。
“我想讓你回來說相聲。”陸川很嚴肅。
蘇漠目光閃了一下,又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你們社裏不是不缺人嗎。”
陸川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蘇漠的心裏還糾結這點事呢。
“安子他們名氣也大了,都能攢底了,我準備明年再在城西那邊開一個小園子,而且——”
陸川頓了頓。
“寓華居那邊的房子馬上就要裝修好了。”
聽見“寓華居”三個字,蘇漠一下子就呆住了。
寓華居是在文苑社附近的一個別墅區,也是師父的舊居,兩個人小時候就是一起在那長大的。
後來師父故去,房子也被賣給了別人。
“是之前的那棟嗎?”蘇漠抬頭問。
陸川點了點頭。
蘇漠看着陸川狡黠的目光,突然明白了。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他什麼性格,陸川會不知道,料到他會難為他,早早就準備了這一手。
雖然明知是圈套,但蘇漠卻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趕在小年那天,整個文苑社的演員都搬進了寓華居的別墅里。
到新房子裏的第一頓飯,大家商量着就吃了一頓火鍋,一邊是為了慶祝喬遷,另一邊也是歡迎蘇南。
楊延奇帶着學員和演員在廚房裏洗菜切肉,陸川和蘇漠都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裏。
陸川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撥弄着結他,他房間裏的陳列簡單,在他的沙發上就能直接看到蘇漠的書桌。
蘇漠坐在書桌前,彈着月琴,面前的桌子上舊瓷杯裏面的清茶還繚繞着一股一股淡淡的熱氣,把他整個人襯得像是謫仙一般。
陸川十分想把他那副裝文藝用的平光金絲邊兒眼鏡拿過來架在他的鼻子上。
蘇漠從小的時候可能受師父影響比較大,一舉一動都像是一個老先生,平時沒事就愛給自己泡一杯清茶,陸川不懂那個東西有什麼好喝的。
陸川想到這裏,伸手地上拎起啤酒罐,喝了一口。
蘇漠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蘇漠的手指在月琴上緩緩的撥動着,說相聲其實有時候也不光光是說的功夫,一些其他的曲藝,才藝都要學一點。
像是月琴三弦橫笛之類的,能夠帶到台上表演的,兩個人從小都是一起學的。
蘇漠身上總有一種陸川難以理解的軸勁,剛開始學月琴的時候,月琴的琴弦硬,把他的手都磨出了血來。
師父心疼,勸他學琴弦軟一點的語氣,可是他不聽,硬是用帶血的手指,把月琴彈出了自己的味道。
這件事情對於那年才十幾歲且掉根頭髮絲都能心疼半天的陸川來說實在是難以理解。
陸川坐起來,懷裏抱着結他,撥弄了兩下,這幾天沒有上台表演,手都生疏了不少。
隨便撥弄了幾下,實在是沒有興緻,抬頭,蘇漠正低頭認真的看着琴譜,都是一些師父整理的殘譜,有些難以辨認。
林安忽然在他的門口探出半顆小腦袋,直接把陸川的視線全都都擋住了。
“川哥。”
“什麼事?”
林安走了進來,坐到了陸川的旁邊。
“師兄回來了,該跟誰說一場啊?”林安問道。
蘇漠之前來演的時候,都是臨時跟陸川搭在一起,現在要是正式回到社裏,該有一個自己的固定搭檔了。
“跟我啊。”陸川很自然的接道。
“那你得多累啊,每天給師兄捧完之後,還要再演自己的。”
陸川低頭撥弄了兩下手中的結他,滿不在乎的問道:“什麼演我自己的?”
逗哏是相聲兩個演員中的C位,表現的機會更加多一點,也是最吸粉的位置。
陸川目前在相聲界論人氣和實力,同齡人中都是最優秀的,就這樣做了綠葉襯托蘇南,總覺得有點可惜。
“咱們社裏,能接得住我,除了顧老,也就剩了大奇了,你能把他給我嗎?”陸川朝着林安一挑眉。
大奇是林安的搭檔楊延奇,之前一直專攻捧哏,後來跟林安合作一段時間轉為了逗哏。
林安低頭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那觀眾肯定不同意啊,要是專場賣不出去票來了……”
“不是還有蘇漠的粉絲呢么。”
陸川一臉淡然的說道。
這個邏輯好像是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林安的兩個小眼睛眨了眨,還是覺得不太合適。
他怎麼總覺得陸川跟蘇漠要搭在一起,不僅僅是這一個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