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初識斷續
林向晚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紫蘇替她換上了一套綠色衣裙，梳好了妝時她才回過神來。
而紫蘇端起了一碗湯藥朝她走來，那湯藥散發出來的味道極苦，讓她想起了前世自己每天在醫院裏喝葯的場景，想到這裏，林向晚的細眉輕蹙，抬頭望向紫蘇，一派楚楚動人道：“好紫蘇，能不能不喝？”
而向來對自家小姐百依百順的紫蘇卻是搖了搖頭，苦口婆心道：“良藥苦口，小姐還是快趁熱喝了吧，身子快點好起來也就不用再喝這葯了。”她知道小姐不知為何很怕苦味，在林府侍奉小姐的三年內，小姐生病的次數極少，但若染上風寒，她總是把好看的眉頭緊緊蹙起，若是沒人看着，小姐定會把湯藥偷偷倒掉。
林向晚見紫蘇十分堅持，便嘆了口氣，隨即端起那碗湯藥，憋了一口氣，咕嘟咕嘟地一口喝下，黑色的葯汁流入她的口中，極苦的味道是她渾身都打了個激靈，她連忙拿起紫蘇放在一旁的玫瑰花露就喝了下去，試圖讓花露的清甜沖淡一點苦味。
她感覺苦味消散了，便把碗輕輕放下。而紫蘇見林向晚喝完了湯藥和花露，便收拾了碗和杯，隨即又上前來，看了看天色道“小姐，此時已經是午時，可以去用膳了。”林向晚點了點頭，看到紫蘇的關切之意，心裏一股暖流流過，把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全都拋到腦後，接着笑着開口：“我家紫蘇真是善解人意，若是誰娶了你，那人真是好福氣哇。”
紫蘇聽到林向晚這麼打趣她，她不得羞紅了臉，惱羞成怒道：“小姐你總是這樣打趣我！”紫蘇想到自己還有委託在身，其實早已經把自己的一生都決定奉獻給密樓、主子和小姐，她心裏並非沒有兒女情長，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想起密樓的無心，紫蘇嘆了口氣。
此時兩人已經走出了降香院，雪花紛紛，飄飄揚揚落下，紫蘇替林向晚撐着一把傘，兩人不緊不慢地向大廳走去。
“但是小姐也捨不得把紫蘇嫁出去啊，若是要嫁，定是要嫁給最好的男子，而且那男子，一定要待我家紫蘇極好，不然的話，我是不會讓他就這麼輕易地把你娶走的！”林向晚看到紫蘇羞紅的臉頰，笑意更深，整個人更顯得清逸靈動。
“紫蘇只願一輩子都在小姐身邊侍奉、保護小姐。”紫蘇鄭重地說道，眼神堅定。她是真的想保護好對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人，所以那天她才會在聽得柳問卿加害自家小姐的消息時差點失控。
林向晚知道紫蘇還在想自己落水的意外，她挽住了紫蘇的手臂，以示安慰。她沒有遺漏紫蘇說的“保護”二字，知道這是紫蘇的一種承諾，沒有再推脫。只是朝她點了點頭，道：“小姐也會保護你的。”
若是有一天，紫蘇遇險，自己怕是也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她吧。林向晚在心底默默想道。林向晚不是一個很勇敢的人，但是她內心澄澈見底，七竅玲瓏，她很明白誰是真心實意，誰又是虛情假意。正是因為知道紫蘇並非一般的女子，她才作出這樣的承諾，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幫得上紫蘇。
林向晚和紫蘇兩人穿過了通往主廳的鋪滿雪的鵝卵石小路，穿過亭台，踏進了主廳。紫蘇善解人意地替她布好了菜，林向晚看去，桌上擺着的分明都是她平常愛吃的各種糕點和小吃。她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就嘗了一口桂花糕，桂花特有的清香頓時侵入她的五識，瞬間她神清氣爽，精神竟是恢復了不少。
紫蘇看着小姐吃得滿足，心下也是歡喜的，她看到林向晚夾起一塊糕點往嘴裏送，便適時地出聲道：“小姐，紫蘇想起來中午的葯還未熬，小姐身體虛弱，尚未完全恢復，所以，葯，還是要喝的。”
林向晚本來夾着另外一塊綠豆糕往嘴裏送，聽到紫蘇的話，僵住了，她還咬着那筷子，剛想開口，但是因為綠豆糕還在嘴巴裏頭，所以發出來的聲音只是“唔唔唔——紫蘇你...”，沒等她說完，紫蘇就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提裙跑了出去，等她已經跑了個沒影了，林向晚艱難地咽下了那塊糕點，這才慢慢開口：“其實我想說...紫蘇啊，這葯，真的不急...”
紫蘇應該是知道自己會開口阻止才會挑自己剛好咬着一塊糕點的時機說吧，只有這樣，她才來不及反駁，紫蘇真是...越來越壞了，她是不是對她太好了點！
正當林向晚十分認真地思考着這個問題時，一陣風從門前吹進來，正在吃點心的林向晚幾乎是愣在當場，她看着逆光向她走來的紫衣男子，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那人身着辨識度極高的紫衣，挺拔的身姿，飄逸如墨的黑色長發在風中飄揚，閃着寒光的長劍如它主人一般氣勢凌人，在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
是劍神斷續？
林向晚幾乎馬上起身後退了一步。
此時斷續看到林向晚，卻是十分愉快，他朝她望去，此時的她並未像那晚一般矇著面紗，她的清麗的面容完完全全展現在他面前，竟是比那晚還要動人，她一身深深淺淺的綠，盈盈地站在那裏，宛如一朵出水清蓮。
他微微勾起嘴角，不緊不慢地往她的方向向前走了一步。
而林向晚又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眼前這個朝她笑的溫柔的人是傳聞中強大到幾近變態的劍神？
而她不知道的是斷續本來就極為自信，而只是因為接受委託時他才會心冷麵，他不動一絲感情，以求把各種委託完成得十分出色，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有這麼強大的影響力，影響力強大到，四國國君見到他都彬彬有禮，不敢怠慢。
在劍客中，他永遠是行走在各國頂端的存在，而他的劍技更是獨步天下，所以才有劍神之名。
此時他逆着光向她走來，歲月如梭。
可是林向晚卻一下子就警戒了起來，在天行閣的那夜，她不知他為何要對她作出那般舉動？也不知道他為何要救她一命，但她表面假裝十分雲淡風輕，向斷續施了施禮：“劍神好。”
“林四小姐有禮。”斷續低頭看着比他要矮一截的女子，此時的她臉上滿是稚氣，與那晚沉靜狡黠的她完全不同，斷續眯了眯眼，似乎想要看清眼前這個女子的真面目。
沉靜的她，聰慧的她，狡黠的她，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她？
有劍神之稱的，傳聞中十分冷心冷清的斷續就這樣思索了起來，他倒也不着急開口，看着林向晚柳眉微皺但又不好發作的模樣倒是心中一動。
“林四小姐的身子如何？可已痊癒？”斷續開口道，他未曾如此關心過一個女子，所以他抿了抿薄唇，神色有一絲不自然。
“已經好多了，多謝劍神關切。”說著林向晚又向斷續輕輕地施了個禮，禮儀更加得體。
只是林向晚感覺斷續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芒刺在背，心想自己又招誰惹誰了，斷續不是有各種委託在身的嗎？這個大神怎麼會這麼雲淡風輕地出現在她面前，但是她依舊保持着半行禮的姿勢，雙膝微微彎曲。
腿好酸......誰來幫幫我趕走這個大神，見過他昨天那麼恐怖的實力后，自己實在是招惹不起啊。林向晚內心默默流淚。於是林向晚保持了很久的行禮動作，這才起身。
“小女心中十分感激劍神的救命之恩，只是令小女疑惑的是，劍神與小女...恕我直言，小女與劍神素未謀面，實在不懂劍神為何要捨身相救。”林向晚假裝出一派天真懵懂，眼睛眨呀眨。
她自己很清楚地知道，每當自己露出這個表情時，二哥三姐可喜歡了。二姐姐還會溫柔地掐掐我的臉蛋，說她是小機靈，就篤定她不敢罰自己。從小到大，她憑藉裝瘋賣傻的本事竟是避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各種懲罰，希望這一次，同樣有效。
眼前的這個紫衣男子，是劍神，是她無論如何也招惹不起的人，她是真的怎麼想也想不懂，他為什麼先是一副要殺她的模樣，後來又救了她。
而斷續此時卻是微微眯起了眼，她的話語進退有度，挑不出一絲毛病，甚至十分得體，但她又刻意指出他的身份，竟是把兩人的距離稍微拉得遠了些，斷續劍眉微微皺起，他十分不喜歡她作出這般疏離的姿態。
怎麼會素未謀面，她分明就是因為天行閣那一晚自己那一次劍指而心存芥蒂。
但是奇怪的是，他看着眼前這個女子此時朝他眨着眼睛，她的清眸似乎會說話似的引他沉淪其中，雖然她強行裝出一種小孩子特有的幼稚，只會顯得她更加嬌俏可人。續斷感覺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來，臉上又逐漸升溫。
該死，幻影的葯不是向來抓得極其精準嗎，怎麼自己的風寒還是沒有退？看來這一次，得好好教訓她一頓了。
此時的紫蘇正在廚房為自家小姐熬藥，專心致志地看着火，突然她的鼻子突然痒痒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自己小巧的鼻子，突然一陣寒意襲來。奇怪，怎麼會突然間這麼冷呢？紫蘇晃了晃腦袋，把剛剛的感覺拋到腦後，繼續專心致志地熬起葯來，用小巧的蒲扇努力控制好火力，心裏想着讓小姐的風寒趕緊好起來。
斷續不打算把這件事輕輕地揭了過去，而是直截了當地出聲：“怎麼會素未謀面，林四小姐前幾天還與在下於天行閣見過一面，看來......”他故意拖長了尾音，看到眼前女子聽到自己刻意咬重的天行閣三個字時，因為緊張而動作微微一僵，暗暗地笑了。“只是有我一個人印象深刻。”
林向晚聽到斷續的話語，額頭上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聽到自己心跳如鼓的聲音，心下暗道不好，這下完了，糊弄不過去了，這個時候，似乎是老實承認比較好。
她強裝鎮定，深吸了一口氣，收起臉上的稚氣，再揚起頭時臉上竟是一派沉靜，“小女愚鈍，不知劍神有何指教？”
既然無法瞞過眼前男子的眼睛，不如攤牌說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