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漸漸回心轉意
轉眼又到年下了，冷意浸入人的骨頭裏。整座皇宮裏頭，最暖和的地方當屬皇帝所在的暖閣，地龍燒得室內如春。暮雪從裏面一挑簾出來，立即就感受到了巨大的溫差。
三寶正好要進去，見她出來，笑着巴結道：“今兒葉子那丫頭回家去了，御前辛苦您了吧。外頭冷着呢，就別出去了吧，我給你尋個小室待着。”
暮雪面色淡淡：“我待在皇上暖閣里像什麼話，已到了下值時辰了，我要走了。”
三寶討好的笑容凝在了臉上，將她拉到一邊勸道：“我說暮雪，你怎麼這麼不上道兒呢，怎麼不進去陪皇上多說會話呢？皇上對你什麼心意，你還不清楚？難道要主子把心掏出來給你瞧不成？”
暮雪看了三寶一眼，忍不住想起一句俗話，叫皇帝不急太監急，用在此處可真是應景，不禁說道：“我來做奴才的，做好份內的事就行了。公公您似乎管得寬了些吧。”
沒想到，三寶撲通一聲地跪到了她面前，言辭越發的懇切：“姑奶奶，奴才求你了，你就和皇上和好吧。你不知道，皇上為了你……”
話沒說完，身後傳來一個嬌俏的陌生聲音：“暮雪？”
三寶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沖希娜哈腰：“公主您怎麼來了？”
暮雪知道希娜為何而來，轉過身行禮：“公主萬福。”
希娜看樣子恢復得好，微笑抬手：“起來吧。”她的侍女小靈連忙上前來扶暮雪。
“三寶，你繼續說呀，皇上為了她，做了什麼了？”希娜問道。
三寶猶猶豫豫的，賠笑道：“公主您聽錯了吧，奴才沒說這句。”
當著面兒耍老油條和撒謊，誰都會不高興，希娜一面進了門，一面擺下臉子：“你騙我幹什麼？我與皇上已經和離，又不是他老婆了，你還怕什麼，把話給我說全了！”
希娜咄咄逼人，三寶嚇得一哆嗦，只好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補上：“奴才是說，皇上為了她，不顧自個兒的肩疾，把奇靈草賜給了暮雪。”
“什麼？”希娜臉色一變，盯着暮雪，“他沒用奇靈草，把奇靈草給了你？三寶說的是真的？”
暮雪不知道其中緣故，愣了愣，她以為奇靈草是王陽關為她去向希娜要的，但是看希娜的反應，顯然她並不知道此事。
希娜的表情先是憤怒，後來似乎想起了什麼，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問道：“你要奇靈草有什麼用？”
“奴才母親染疾，用此物救命。”暮雪很是尷尬，咬着嘴唇道，“奴才還以為公主知道的。”
希娜掃了她一眼：“奇靈草救你母親性命，你也救了我性命，算是扯平。”
暮雪訥訥道：“不敢說救。那日公主的衝動自戕，也是因為我。”
小靈為希娜解下斗篷，捧在手裏，沖暮雪微微一笑，仍然操着她那並不熟練的漢語：“是我們公主理解錯了。”
希娜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指了指自己身邊，示意暮雪坐下，又問：“那你倒是說說，你那天不是去趕我走的，是去幹什麼的？”
突然間，暮雪覺得，很多事情，也許自己都猜錯了。她垂下眼睫，不好意思地道：“奴才以為是公主賜的葯，又聽說公主絕食不振，特去謝恩，順便探望。”
一席話既然說清楚了，希娜也就沒有了心結，只是苦澀地笑了笑：“看來，皇上真是疼愛你。寧可不治肩傷，也要把葯給你。”
說完后釋然一笑：“不過現在好了，我和皇上和離了，這些事與我就沒有關係了。我本來還以為皇上是忌憚我們克特部，才不肯與我……不過現在看，全是因為你。”
暮雪垂頭不語。希娜已站了起來，向王陽關的書房走去。王陽關本來在埋頭伏案，見到是她，笑着打招呼：“喲，來了？”
希娜屈膝，行了一個宮廷的禮節：“給皇上請安，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王陽關笑道：“原來你的膝蓋不是不會屈啊？”
希娜被他一嘲諷，站直了起來，也笑了：“當然不是，我是北漠女子，又不是怪物，哪有人不會屈膝蓋的？”
這時有福公公進來端茶上點心，王陽關道：“公主喜歡吃茶酥，你們多上點來。”
福公公連忙去取，希娜有些意外地看向王陽關，他以前可從來不會對自己有這樣的熱情。和離之前，她和他說話不過三句，他就開始厭煩。
希娜撇了撇嘴：“皇上真是的，看我要走了，才知道賞點茶酥打發我。”
和離之前，大約是彼此身份的緣故，王陽關和她說話時總覺得有些彆扭，現在倒真拿她當妹妹一般待了。
“朕可沒有打發你，是你自己說要下江南去玩的。”王陽關說，“你要是不想去了，留在宮裏，我給你和皇后一樣的份例，怎麼樣？”
“那可不要！”希娜連忙打住，“我在宮裏悶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能出去玩呢！”
王陽關今日似乎感慨頗多：“是我們把你當成鳥關在籠子裏，委屈你了，這次出去，好好遊山玩水，怎麼開心怎麼來吧。”
希娜點了點頭，又奇怪道：“我在宮裏故意不守規矩，不行禮，不下跪，可是皇上卻一次都沒有怪我，是為什麼呢？”
王陽關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朕不和你追究，你還不痛快了？”
希娜舔了舔嘴唇：“我本以為，你討厭我是因為我無禮，現在看來，你心裏只有暮雪，對不對？”
王陽關沒有猶豫地點頭，又道：“你的無禮，是率性自然，並不是粗魯無知。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你大可以和以前一樣不屈膝蓋。”
天光慢慢暗沉下去，遠處的天空浮現出了幾朵烏雲，看樣子明兒后兒定是個雨天。暮雪已經回到了自己房裏，想到希娜今日與自己說的那些話來。
過去的很多事，一個個的片斷浮過腦子，她彷彿隔着一層霧，怎麼也看不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