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雲中誰寄錦書來
“你給朕寫的信，朕都找回來了，果然是周紹誠那小子搗的鬼。”他一邊說，一邊從架子上拿出一疊信來。暮雪當即認出，那是自己寫給他的信，厚厚一大沓，裏面滿是對他訴盡情腸，表達愛意的。
她臉上一紅，想把那沓信奪來又不敢，忙道：“主子別看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奴才裏頭多有冒犯不敬的話，更……直接寫了主子名諱，實在該死，應當立即銷毀。”
“不可銷毀。”王陽關道，“這都是你對朕的一片心意，朕視若珍寶，以後進了棺槨，也要隨葬。”
“好好的，怎麼說起死來了？”暮雪聽得有些不自在。
“朕可沒說這個字，是你說的。”王陽關促狹一笑。
暮雪這才想起來，王陽關只說了“棺槨”和“隨葬”，宮裏忌諱的“死”字是她先說的，心裏一慌，不知這算什麼錯誤，連忙跪下：“奴才該打。”
“起來起來。”王陽關心裏突然一陣愧疚，伸手去扶她，“死就死，誰人不死，朕今天就下令，廢了這條規矩。”
她看見他伸出的手，猶豫了下，沒有接，自己爬了起來。轉頭看了看桌上的茶水，溫聲道：“茶水都涼了，奴才去給您換上。”
王陽關看着夢縈的倩影，一轉身就消失不見，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疏離，同時也看得出她已沒那麼恨自己了。這是個好跡象，他嘴角慢慢露出微笑，一切，可以慢慢來的。
暮雪去外間重新沏茶，心裏緩和了不少。他仍有情，她固然歡喜，可是她害怕與他糾纏不清，更害怕傷害希娜。
恍恍惚惚的，突然聽見背後一聲叫喚“宰相大人到！”
回頭一瞧，果然是東方佑來了。她笑着迎上去，道：“宰相大人，您來啦？”
東方佑知道暮雪在御前當差，特意來瞧她，上下打量一番后，關心道：“你怎麼回事？非要頂撞皇上，把你沈鍾和你娘害得坐牢才高興？”
暮雪撇了撇嘴：“奴才知道錯了，您別念我了。”
東方佑一愣，擺下臉：“別人不管，對着我，不許你這樣自稱。”
暮雪眼珠往上輕輕一翻，笑道：“這可是在皇上的殿裏，哪能沒規沒矩，您要是想與奴才親近，那就一個月後，等奴才回了家，再揪您鬍子去。”
東方佑無奈攤手一笑，繞過她直直地進去內室的書房。王陽關聽見動靜，知是他來，忙招呼：“宰相來了？坐吧。”
東方佑大刺刺地坐下，道：“皇上，公主南遊之事，臣已經安排妥當了，她晚些就來向你辭行，明日就出發。”
王陽關“嗯”了一聲后道：“要確保公主的安全。”
“這個不用你吩咐，臣派的都是驍勇隨行。”東方佑說到這裏，嘻嘻一笑，“不過我自作主張，答應公主一件事，先斬後奏，皇上可別怪我。”
王陽關倒有些好奇，頗有興緻地問：“你答應她什麼了？”
這時候，暮雪正好端了茶進來，東方佑一見她就噤聲了。暮雪給王陽關和東方佑分別遞上茶後退下，才走到門口，就聽見東方佑又開了口：“我答應，只要是我國未娶配的男子，她看上誰，我就讓皇上給她做媒。”
暮雪只聽到了這半截子話，不知道他說的是希娜，微退了回來，詫異地看着東方佑。
東方佑與王陽關對視一眼，便曉得皇上意思，向暮雪招了招手：“雪兒你來。”
“嗻。”暮雪應了，慢慢踱幾步到他面前，“怎麼了？”
東方佑笑道：“希娜公主已經與皇上和離了，明日她就啟程南下，遊山玩水去了。”
暮雪愣住了，不知該做何反應。是和離，不是廢后，雖然是一個結果，卻是不同的意思，至少不是王陽關休棄她，她也不會因此丟失多少顏面。
她只淡淡道：“原來這樣，公主大好了么？”
東方佑笑道：“那丫頭身體跟頭牛似的！早好了！不過要多虧你救治得及時！來來，雪兒，你救了公主，快向皇上討賞啊，咱們好好敲他竹杠。”
討賞？暮雪尷尬一笑：“公主的奇靈草，救了奴才養母性命，她對我有恩，奴才救她是應該的，沒什麼好討賞。”
“別呀。”開口的竟然是王陽關，“你說就是了，想要什麼？”
暮雪刷地看向他，他正眉目含笑看她，在期待她的答案。
腦子裏閃過很多答案，她本來想請他放她走，可是突然心裏有些舍不到。不就一個月么，她想，像今兒似的再陪他一個月，就當是最後的告別，也未嘗不可。
於是匆匆道：“要賞的話，就直接賞銀子吧，您看着給就成了，送到奴才父母家去。”
東方佑氣笑了，直戳她額頭：“你這孩子，問皇上要什麼不好，要銀子？你那麼缺錢？”
暮雪“哎喲”一聲，捂住額頭，嗔道：“那您說我該要什麼好？”
東方佑看了王陽關一眼，嘿嘿一笑：“公主不是和皇上和離了么？你問皇上要個皇後娘娘噹噹唄！”
暮雪聽了，勃然變色，道：“您說這話不怕殺頭嗎？您一個人胡說就算了，可別連累了我。”說罷也不告退，直接奪門而出。
東方佑愣在那裏，半晌才指着她離去的地方，朝王陽關道：“皇上你看這丫頭！”
王陽關早有預料，但是心裏仍然有些避免不了的失落，淡淡道：“無妨的，慢慢來就是了。”
“哼，沒心沒肺的丫頭，我幫她，她還說我要殺頭！”東方佑吹鬍子瞪眼，“皇上，我看你也別叫她當皇后啦，當個掃地丫頭就行啦！”
王陽關聽東方佑開玩笑，本來鬱悶的心情，倒被這老頭逗樂了，一笑道：“希娜的事，你出了多少力？要讓她當掃地丫頭，你還不和朕拚命？你這老頭，口是心非！”
“哼，那也不成。”東方佑撅嘴，那神態宛然就一個老頑童，“咱們可得說好了，趕明兒她當了皇后，得給我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