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為難
“這有啥，俺們應該的”。林娘子說著看向秦楚，見她看過來，同樣露出善意的微笑：“俺熬了點稀粥，山裏頭也沒什麼好吃的，你，你別嫌棄”。
夫妻兩個以打獵為生，肉倒是常吃，反倒是糧食難得。
楊母的腿還受着傷，行動很是不方便，便沒有起身去接，只是同秦楚兩個再次表達了謝意。
秦楚喝過粥，被楊母勸着再次躺回被子裏，楊母幫她把被子掖好，人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半晌，楊母見她終於睡得熟了，才起身拄着林獵戶給做的臨時拐杖，慢慢的挪出屋子。
屋外，林嫂子正在給院子裏拴着的羊擠羊奶，另一邊一個半大的孩子正在劈柴。家裏的男主人一大早就進了山裡，幫忙采草藥去了。
林嫂子看她出來，將新擠好的還熱乎乎的羊奶給楊母瞧：“羊奶可是好東西，最有營養，一會兒煮了給小娘子和那個小哥喝，病一準能好的快點”。
楊母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多了我們幾個人，害的小山都沒地方睡，還要跟你們擠在一起，我老婆子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林家一共三間房，三口人住綽綽有餘。奈何救的三個人，有兩個生病嚴重的，還有一個腿腳受了傷不靈便。
中午的時候阿成開始發燒，楊母和林娘子試了很多辦法，但燒卻越來越熱，一直沒有退下來。
秦楚喝了葯，吃過東西，又捂着被子睡了一覺反倒是漸漸好了許多。半下午的時候林家男人回來，因為天氣原因，背簍里只有孤零零的幾顆草藥。
“這樣下去不行，咱們還是要儘快去尋個大夫，不然這樣下去阿成會有生命危險的”。秦楚醒來后，覺得頭腦清醒一點，便急着過去看了看阿成。
人受傷之後，傷口沒有急時清理，很容易感染髮熱的。況且這裏又沒有有效的藥物，她實在害怕耽誤了病情。
“況且娘的腳也需要及時治療，萬一留下什麼病根，那可就不好了”。
林家男人也同意秦楚說的：“我們這裏條件簡陋，而且我採的葯也都是根據經驗來的”。他說著又有些為難道：“只是，這方圓幾十里都是荒山，要想去最近的鎮子，必須要往東走上四五十里路呢”。
聽到這個數字，秦楚還真有些為難起來。
平日裏四五十里路，恐怕也要走上半日的時間，如今他們三個人，病的病，傷的傷，又沒有代步工具……
想到代步工具，秦楚的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道路不好走，即便有推車都不能用。這還真是個難題。
“我和小山倒是可以幫忙把那個受傷的小哥抬到鎮子上，可你們兩個……”
“我不打緊……”
“我能走的”。
楊母和秦楚兩個異口同聲的說著。林家男人見兩人都同意，便也不耽擱時間，叫上兒子小山，又讓林娘子簡單做了點乾糧帶着路上吃。
“抓緊時間，看來咱們要走夜路了”。
不管路有多難，秦楚都要堅持着把它走下去。
幾人簡單收拾好東西就出發了。
秦楚扶着楊母，林家男人和小山抬着阿成。因為高燒不退，阿成已經近乎處於半昏迷的狀態。
夜裏天寒，幸好林娘子給幾人都準備了足夠禦寒的衣物，雖然陳舊，但勝在保暖。
一路走走停停，大概半夜的時候，幾人終於到了一個林家男人說的那個鎮子上。
雖然叫做鎮子，但其實比普通的村子大不了多少。幾人由林家男人帶着，一路到了主街街尾的一家不起眼的藥鋪門口停下。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秦楚幾人，同小山一起將阿成放下，轉身到門口去敲門。
一直敲了很久，才聽見門裏有聲音回過來：“誰啊？”聲音里很是不耐煩。
“有人生病了，想……”林家男人還不等把話說完，已經被對方不耐煩的打斷。
“生病了明日再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
秦楚清楚的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中，抿了抿唇，上前兩步，阻止林家男人再次開口。自己貼在門邊高聲說了一句：“大夫，麻煩您起來看一下診，診金咱們付您雙倍”。
“滾——”
半晌，室內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回應。
秦楚攥起的拳頭緊了緊又鬆開，忍着性子道：“三倍！”
說完，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努力朝裏面聽去，還是沒有聲音。皺着眉頭又高聲說道：“五倍！”
“五倍的銀子？”小山年紀小，聽到秦楚說的話，驚訝的張大嘴巴：“阿爹進山半個月，打的獵物也換不來這麼多銀子吧？”
對於秦楚來說，多少錢都無所謂，只要能救阿成，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果然，在她剛剛報出五倍這句話的時候，門內很快傳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披着衣服從門縫裏探出頭來，將幾人渾身上下打量一遍，不確定的問道：“五倍的診金可當真？”
秦楚點頭：“只要您把我弟弟的病看好，別說五倍，十倍也行”。
男人眼珠轉了轉，從門縫裏伸出一隻手來：“先把訂錢付了，我就讓你們進來”。
雖然看這女娃娃面色不像普通人，可看幾人的穿着，還不如鎮子上普通人家的穿着，萬一這女娃娃說大話，他到時可沒處說理去。
“哪有你這樣的大夫，救人要緊，病都沒看呢，怎麼還先要錢啊？！”小山不服氣的插話，被大夫吹鬍子瞪眼的教訓道：“你這小娃娃，到底是不是鎮子上的人，哪個不知道我老夫看病是要先付診金的？讓你們先付訂錢，已經是格外照顧了”。
男人說罷，不耐煩的擺擺手作勢要關門：“不看病就趕緊走人，別耽誤我睡覺”。
“別——”秦楚趕忙伸手去攔，見男人停下來等她，轉身走到阿成身邊，阿成人雖然一直迷迷糊糊的，但發生了什麼他還是有感覺的。
知道秦楚過來，努力的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前胸的放錢袋的地方，嘴巴動了幾下，卻未能如願的發出聲音。
秦楚會意，伸手在他前衣襟處摸了幾下，卻發現竟然什麼都沒有！
當初她交給阿成錢袋的時候，裏面除了銀票還有金子，不應該像現在這般平平蕩蕩的。
秦楚不死心的又來回摸了兩下，甚至還將阿成所躺的自製擔架周圍都看了一遍，什麼都沒有！
這下秦楚的心徹底慌了。沒有錢，剛剛說的話全都成了大話，讓人家知道了，豈不成了笑話，更不會給阿成和楊母看病了……
不等她想好說辭，楊母看出她的不對，拄着拐杖過來，不解的問：“楚楚，可是出了什麼事？”
還不等秦楚回答，站在門口的男人已經不耐煩的開始催促道：“拿個錢這麼費勁么？到底想不想看病，給個痛快話，別在這大半夜的耽誤大家的時間！”
“娘……”秦楚為難的起身，湊近楊母，小聲說一句：“錢，好像沒了……”
“沒了？”楊母也有些變色，但也知道壓低音量，輕聲問道：“怎麼會沒呢？”
當初秦楚為了安全，把錢全都放在阿成這裏，楊母並不知曉，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可能是阿成為了引開敵人逃跑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也可能是背着她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秦楚並不打算對楊母說出實情，只謊稱是自己的問題。
“可能是……昨天不小心弄丟了……”
楊母雖然心疼，可如今這般關鍵時刻，首要的就是千萬不能讓大夫發現楚楚的錢沒了。
不過，幸好她手裏還攢了幾兩碎銀子，生怕什麼時候能用上，被她全都用線縫在了裏衣的衣角里。
在男人再次開口催促的時候，楊母取出手裏所有的銀子，將錢交到秦楚的手裏，讓她拿去先給大夫。
男人接過銀子，顛了顛，才將信將疑的側過身子，把門打開，讓幾人進來。
店面不大，是一個三十幾平米的屋子，秦楚幾人進來，一下子就將屋裏的空地佔了大半。
靠近東牆的地方有一個櫃枱和幾個葯櫃，西牆的牆根處一個簡易的木板床，靠近北面的地方放了一個小爐子，因為夜深，爐子裏的火已經滅了。
不過，屋子裏的溫度好歹要比外面強上許多。
“要想把人放在床上，你們得另外加錢”。男人說完，也不上前查看傷情，只背着手等着秦楚幾人做決定。
阿成本來就發著燒，睡這麼涼的地上肯定不行，楊母的腿也不便行動，想至此，秦楚毫不猶豫的摘下耳朵上帶着的兩顆耳環，遞給男人，冷聲道：
“我們要兩張床，再把爐子升起來，再給我們幾個準備點吃的，你看這些可夠？”
秦楚向來對首飾什麼的並不在意，除卻楊正明送她的那根發簪，自從失而復得之後，就被她一直小心的貼身收着。
如今帶在頭上的這個，還是郭英當初送給她的，赤金頭面首飾。因為本就逃難，怕太過張揚，她只帶了耳環，其它的隨着另一個包袱落在了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