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清醒
晚間，宋陌用了些吃食，坐於書房看書。小武瞥見小青在門口躑躅，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小武悄步走出門口，“有什麼事？”
“武侍衛，那姑娘醒了。”
“哦。”小武不以為然，總算是醒了，“那就送她回家吧。”
“可是……可是”小青面色猶疑。“可是，那姑娘什麼都不記得了。”
“什麼？”小武一驚。
“是啊。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
“要不要告訴王爺啊？”小青拿不定主意。
“這……”小武看了一眼還在看書的宋陌壓低聲音道，“還是算了吧。誰知道她是不是裝的，像上次那個摔倒在咱們馬車前的那個姑娘。誰能想到，她竟是禮部尚書家的小姐。”
小武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誒？她就偏偏那時身邊沒有侍從，就偏偏正好就摔在咱們馬車前，誒？你說巧不巧？”小武翻了個白眼，“這種把戲，已經見多了，主子卻還……”小武察覺到自己一時說多了忘了形，連忙收住嘴：“大夫都說她醒了，就已經好了。
“那現在怎麼辦啊？”
“這……”
“小武，什麼事？”宋陌抬頭就看到小武和小青鬼鬼祟祟地在密謀些什麼。
小武同小青步入書房。
“主子，沒什麼事。小青過來稟告說，那姑娘醒了。”
“嗯。那就給她些銀兩，送她回家吧。”
小青還愣愣地站着，小武趕緊用手肘推了推她，“是。”小青反應過來，趕忙答應，準備退下。
“等下。””宋陌想了想，問：“那姑娘，她是這邊的人嗎？”
宋陌想起她黝黑的皮膚，一時之間產生了好奇。
“王爺……這，”小青慌忙跪下，“那姑娘……
那姑娘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宋陌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書卷：“我去看看。”
宋陌起身。
後來宋陌想起那一天，如果那一天他沒有經過那條路，如果那一天他沒有救她，如果那一天他救了她，卻沒有把她接回家，那他就不會嘗到那樣痛徹心扉，肝腸寸斷的滋味。但如果他的人生沒有了她，他……他已不敢想。
哎，小武跟在宋陌身後，一拍腦門，十分懊惱，差點就可以把她送走了。
宋陌進了門，那女子靜靜地躺在床上。光線落於床頭，屋內的光線隱隱錯錯，宋陌的第一眼望向她，就被她那雙眼睛攝住了。略帶平凡的五官，黝黑的皮膚，卻嵌了這樣一雙眼睛。怪不得書上說，從一雙眼睛就可以反應出一個人的全部的內心。這是怎樣一雙眼睛啊。恐怕就算是翻遍了書本也形容不出這雙眼睛的半點意味。這雙眼睛既烏亮又深沉，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那濃黑的瞳孔里好像蘊含了無窮無盡的東西，仔細要看時又轉瞬不見，讓人忍不住想往下探究。濃密的睫毛，又黑又濃的眉毛，竟然不會顯得粗糙，反而給整張臉增添了一點自然和野性的意味。
在宋陌打量她的時候，床上的女子也在回望他。宋陌身體僵硬了一下，這女子的目光也過於坦然和直白了。宋陌甚至覺得她的視線有如實質般，從上到下，把自己里裡外外掃視了一遍。宋陌暗皺眉頭，這一幕，恍惚間似成相識，好像什麼時候曾經經歷過。
宋陌微皺眉頭，撇開思緒：“姑娘，你還好嗎？”
“我想喝水。”那女子乾裂的嘴唇，微微張開，顯得有些吃力，喑啞的嗓音像破風殘缺的琴弦，生硬得刺人耳膜。
“放肆，我們主子問你話呢？”小武在一旁氣的是直跳腳。
那女子沒有做聲，看着宋陌，靜靜地等着。
“小武，倒杯水。”宋陌吩咐。
小武不情不願地倒了杯水，重重地遞到了那女子的跟前，杯中有幾滴水濺出，落於被子上。
女子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太燙了。”順手就把茶杯，塞於眼前的男子。“我想喝冷點的。”
宋陌還沒反應過來，面前遞過來一個杯子。他順手就接了。
女子靜靜地注視着宋陌。
“大膽。你可知你面前的人是誰嗎？敢這麼放肆，你是不要腦袋了嗎？”小武氣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早就知道這女子意圖不軌，竟然敢這樣放肆。
宋陌拿着杯子獃獃地，似沒反應過來。
隨後，宋陌還是轉身往茶杯中倒了一些冷水，勻了一下。
宋陌輕輕遞了過去，那女子沒有接手，把腦袋往前湊了湊。
宋陌彎腰半蹲着給她餵了。
“你是誰？”那女子喝了水，再次開口。
不等宋陌回答，小武早已經按耐不住，“放肆，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九王爺。你在路邊暈倒，是我們王爺菩薩心腸，把你救回來的。見了我們王爺，還不跪下行禮。”
女子抬了抬眼皮，眼睛略略一轉，帶着探究，卻依舊不為所動，“我餓了，想吃東西。”
“大膽女子，竟敢在九王爺面前如此無禮。”小武唾沫橫飛地數落，簡直是要氣炸了。
“小青，去拿碗粥過來。”
“是。王爺。”
“小武，你去請那位老大夫過來為這位姑娘看看。”
“主子，這女子分明是裝的。您不能上了她的當啊。”
“快去。”
“是，主子。”小武無奈應道，只得離開。
“你還記得什麼嗎？”
那女子搖搖頭。
“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那女子搖搖頭。
過不多時，小青端了粥過來。那女子頓時如餓狼撲食般，眼睛突然散發出異樣的光采。但那女子依舊沒有伸手，“我的手沒有力氣。”那女子語氣無辜。
宋陌愣了愣，一口一口地喂於她嘴邊。
那女子一邊喝粥，一邊盯着眼前的男子。
餵了幾口之後，宋陌終於忍不住了。“姑娘，為什麼一直看着我。”
因為你好看啊，女子注視着宋陌暗想。
那女子撇下眼瞼，幾下把粥喝完，“再來一碗。”那女子一連喝了三碗，還沒有停歇的意思。宋陌終於忍不住阻止了，“姑娘大病初癒，還是少用些吃食。”
那女子擰了擰眉頭，正要開口。
那老頭兒到了。那老頭兒彎着身子，攜帶着藥箱，替眼前的女子把了把脈搏，捋了捋鬍子，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夫，她怎麼樣了？”
“這身體是沒什麼大礙了。”
“那她現在對往事全然不記得了，是怎麼回事？”宋陌詢問。
“這……。恐怕還是跟她的頑疾有關，可能是受了刺激，加之昏迷過久。”
“老頭兒，你不是說她醒來就能好了嗎？”小武忍不住，出聲質問。
“什麼老頭兒，老夫名叫崔管。我是說醒來就好的差不多了。我不是說了，可能會有其他後遺症。”崔大夫不高興地反駁。
“崔大夫，那什麼能恢復？”
“這個說不好。說不定明天就突然好了，也有可能一年半載都好不了。”
小武垂首在側，嗤之以鼻，這不是白說嗎，還以為很厲害呢。
宋陌站在一邊若有所思，突然詢問，“崔大夫，不知道你對頭疼之疾可擅長？”
“頭疼之疾？”崔大夫神情有些異樣，隨即沉思道，“頭疼之疾病，老夫少有涉足。但聽說，治療頭疼之疾，崔文子是天下無雙的，可惜十幾年前就消失，沒有蹤跡。聽說曾在南城出現過，老夫在這裏待了許多年，卻從未見過，實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