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醫治
馬夫快馬加鞭行駛了一刻鐘,馬車終於行至一個小醫館。
“主子,到了。”
一行人下了車,定睛一看,下意識地沒有舉步。
這個小醫館外表也有些破舊了,跟周圍裝修考究,人來人往的店鋪一比,顯得十分格格不入,彷彿是鬧市之中突然冒出來的,房檐烏黑低沉,乍一看,好像是連通着另一個世界。玩鬧的小孩見了這房子都快步走過,不敢多有停留。
往裏頭一望,小醫館門庭幽深漆黑,門框匾上的字倒是氣勢如虹,鋒發韻流,像是名家的手筆。
“這哪像個醫館啊。”小武在邊上大叫。
“主子,我們要不換個地方?這裏哪像個醫館啊。”小武磕磕巴巴。這也太寒磣了點。來了南城十數天,他們竟沒留意到鬧市之中還有這個地方。
“這……先進去再說吧。”宋陌看了眼那女子,那女子毫無知覺地垂着腦袋,緊閉着眼睛,“她恐怕耽擱不了多久。”
雪娘攜抱了那女子,一行人進了醫館,沒想到裏面更是破舊。滿牆的葯格,雜亂無章,沒有標籤,旁邊一堆的雜物亂糟糟地放着。空氣中瀰漫了各色藥材混雜的氣息加之這不知有多長歲月的舊房子散發出的特有的厚重的古樸氣息。一下一下不知道什麼聲音,在藥房內回蕩,靜悄悄的四周,格外的清晰。
眾人尋聲找去,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小童坐在窗檯下搗藥材,一下一下手法生疏,卻十分專註。小武上前說明了來意。那小童放下手中的活計,進了內室,扯着嗓子喊了半晌,一個老頭兒終於從裏屋出來。那老頭兒臉也不知幾天沒洗,鬍子拉碴,頭髮胡亂籠起,隨意簪着一根木簪,衣衫襤褸,手中拿着一個酒葫蘆,要是走在路邊,就是活脫脫一副行乞的標配。
那老頭兒緩步走來,眼神迷離,步行不穩。大家對他表示懷疑,這個老頭兒能是大夫嗎?
老頭兒慢悠悠地行至跟前,一看這女子的情形,捋了捋鬍子道,“這姑娘情況頗為嚴重啊,需要診金兩千兩。”
小武立馬跳起腳來,“兩千兩白銀,你這老頭是在搶錢嗎?”
“錯,”老頭兒眯起眼睛,“不是白銀,是黃金。”
“小武。”宋陌吩咐了一聲。
小武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銀兩。
那老頭喜不自禁地把銀兩揣進兜里,立馬正了神色,捏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脈搏,眼神似乎都清明了許多。“把這姑娘抬進去,我要立即施針。”
那女子躺在床鋪子上毫無生氣。老頭兒剛剛還迷濛的眼神,此時卻目光如炬。老頭兒暼了一眼眼前的女子,打開針灸包,上面從左到右,一排大大小小的銀針。老頭兒從中抽出一根中等粗細的,捻起銀針,眯起眼睛,找准穴位,扎了下去,接着又抽出另一根。室內光線不夠,四周點了蠟燭,蠟燭的燈油緩緩往下流,流至燭台,漸漸冷卻凝固。四周靜悄悄地,偶爾只聽見小童在旁邊打下手弄出的動靜。
一行人在外室等候。
“主子,您先回去吧。這兒有我們看着。”小武勸說。
“不用了。”宋陌說。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半時辰,大部分的銀針幾乎都被用完,老頭兒額頭都冒出了細密的一層汗。
終於,老頭兒用袖口擦了擦汗,緩緩起身。
老頭兒走至外室。
“大夫,那姑娘還好嗎?”宋陌出口詢問。
老頭兒捋了捋他亂糟糟的鬍子,開口道:“這姑娘有先天頑疾,今日恐怕是疾病突發,還好及時吃了葯,但是後續怎麼樣,還要等她醒來再看。今日要是送來的再遲些,這姑娘恐怕就藥石不靈,無力回天了。我開一副葯,每日服兩帖,每隔兩日施一次針灸,不出一月,便可如常。”
“她的葯拿來我看看。”
雪娘倒出一顆藥丸。
老頭兒捏着仔細打量,聞了聞,咬了半口,嘖嘖吐出,“嗯,這大夫還算有點本事,葯倒是沒錯,一輩子服用也能保平安。”
身旁的小童遞了條方巾,老頭兒擦了擦嘴,接着道,“遇上我算她運氣好。我有一個方子,一個月之後開始喝,喝上一年,早晚兩頓不能間斷,她的舊疾就調養的差不多了。只是這個方子要貴一些,要價五千兩黃金。”
現在不只是小武,連宋陌都皺了皺眉頭。不是說醫者父母心嗎?這老頭是掉在錢眼裏了吧?
“主子,這女子跟我們素不相識的。”小武悄然靠近宋陌道,“而且這老頭兒一看就不是正經大夫,只知道坑銀兩。”咱們可不要當了冤大頭啊,這句話小武沒有說。
“算了,畢竟是一場緣分”宋陌示意了一下。“小武。
”
小武不情願地從袖口取出一張銀票,手上緊緊捏着這張銀票,這個老頭兒好黑的心腸。
老頭兒眯起的眼睛,突然一亮,“銀票也行。”
“那便勞煩大夫照看一下。這姑娘是我們從路邊救起的,應該是附近地方的人。等人醒了,就勞煩大夫送她回家吧。”宋陌說。
老頭兒剛要伸的手此時卻立馬收回。老頭兒抽回手,捋了捋他的鬍子。
施針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那女子……不僅是有先天頑疾,還……那女子肩胛處似乎還有箭傷,並且這不是一般的箭造成的傷口。雖然只是無意間暼了一眼,但是這種傷口,老頭兒決不會記錯。這傷口疤痕非常獨特,傷疤呈十字型,只有西國獨有的穿雲箭才會造成這種形狀。看那傷疤的癒合程度,這女子受傷的時候應該有兩三年了。這女子身份絕對非比尋常。
何況……老頭兒剛剛沒太注意,現在回想起來,這女子個子比景朝一般的女子都要高出許多,皮膚黝黑,越看越不像這裏的人。要是後續又有什麼事,那就麻煩了,還是不要惹禍上身為好。老頭兒不動聲色地暗想。
“醫者父母心,醫治這姑娘,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只不過我家醫館簡陋,這裏又沒有丫鬟可以細心照料,這姑娘在這裏還是多有不便。何況這姑娘要是醒來了,還要針灸一個月,用人蔘湯養着,一般人家卻是難以承受。貴人既然救了她,那還是救到底的好。”
“你這大夫怎麼這樣,我家主子一時好心救了這女子。怎的賴上我們了。”小武大聲反駁。
老頭兒瞥了他們一眼,也冷下聲音,“那既然如此,你們就還是把她送迴路邊,聽天由命吧。”
幾人愣愣地沉默。
突然,老頭兒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取過了銀票,立即揣在兜里。小武還沒反應過來,只瞟見一個人影,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本能地抽回手,眨眼之間手上就一空,“不要說老夫收的貴啊,老夫就免費為這個姑娘,嗯,針灸一個月。”
“你。”這個老傢伙,小武氣的說不出話來。
“雪娘,把這姑娘帶回庄中。”宋陌吩咐。
“是。”雪娘垂首應道。
“那就勞煩大夫每日來為這位姑娘施一次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