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締造太平盛世

第一百五十七章、締造太平盛世

“苗沉魚!”

江城子滿眸浸滿鮮紅血絲,連番起伏的胸口如波濤般翻湧,氣息急喘。

苗沉魚毫無畏懼對上他已然失控的視線,素掌撳住黑匣,二人力道互不相讓。

“所以......是你殺了我母親?”

“江蠢蛋!”劈手搶回匣子,她倔強背過身,髣髴受到召喚般的水霧瞬間迷濛了雙眸。她強忍鼻尖的酸澀,喉頭吐出的氣息平淡如常,“你走!”

江城子眸色複雜看了她一眼,旋即轉身。長步邁出細長的門檻時,他呼了口綿長的氣息:“這幾日,你與我均需時間冷靜,暫時......別見了......”

當親密無間的‘我們’衍變成了‘你與我’,兩人的關係已然劃開了一條無形無蹤又漸行漸遠的裂縫。

殘燈孤影獨成形,凝結在睫羽上的淚珠,以數行清淚之形式,撲簌簌淌落。素手輕若無聲抬起,機括‘啪‘地一聲開啟,閘盒內端正呈擺的一陶一瓷二精細小瓶。

下頜輕移,她將滿是淚痕的雙頰緩緩貼上陶瓷兩側,喉頭盛滿哽咽又堅不可摧之聲:“二哥、三哥,沉魚此生唯一之願,便是替你們報仇雪恨。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所求了……”

桌沿之上,燃燒過的燈芯如同一條顫動捲曲的金蟲,形單影隻。

清眸翕合之時,規律又禮貌的叩門聲響起。

她微一怔愣,旋即胡亂拭乾向來視作軟弱的淚水,故作姿態端持心口那抹倨傲清冷:“不是說雙方皆需冷靜?此時來找我作甚?明知故犯嗎?”

“苗姑娘,深夜叨擾,還請見諒。”

渾沉低厚的聲音驚得她下意識回眸,如鷹般銳利的雙目正朝她微微頷首。

“找我有事?”

一身挺拔官服的杜展不疾不徐掏出一張泛光陳舊的牛皮粗質之信遞給她,言簡意賅:“姑娘閱后便知。”

苗沉魚垂眸抿唇片刻,半信半疑攤開上方的字跡。剎那間,一縷無色無味的清淺白煙毫無徵兆席捲她的鼻翼。反應過來的她忙屏住鼻息,奈何為時已晚。

天地驟然旋轉,視線逐漸模糊。杜展冷冽重疊的五官如同極地寒冰上飛流直下的雪水,未近身,已覺凍。

“江城子……”

細長的黑匣‘嘭’地一聲落地,纖細羸弱的身子猛地跌入寬厚的懷中。

柳葉蕩漾,涼風習習,捲起一地浮塵。

“三哥,蘊兒捨不得你們......”

垂着腦袋的梁榭蘊依依不捨攥緊一身玄衣長姿的梁榭瀟,滾落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梁榭瀟揉了揉她的發頂,旋即不疾不徐將她的素手覆上齊擒龍的大掌內,低沉的聲線如同晶瑩的冰凌互相叩擊:“蘊兒的終身幸福,便交給你了!”

“可......母後點頭尚未應允......”

身形嬌小的梁彎彎溫柔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痕,如花般的笑靨瀰漫雙頰:“小姑姑,猶記得您曾教導細心彎彎:滴水穿石,事在人為。”

梁榭蘊不禁破涕為笑,指腹點了點她輕巧的鼻尖:“人小鬼大。”

話落,視線不自覺落向精簡輕便的馬車,她默然抿唇,幾不可聞嘆了口氣。

“一路珍重!”

竭力剋制的梁榭埁拍了拍梁榭瀟的寬肩,鄭重之言,終是忍不住動容。身為大哥,兄弟情深,千言萬語皆不足以表達此刻的心情。

梁榭瀟亦回以誠摯擁抱,鏗鏘之聲宛若堅毅的磐石:“不論我身在何方,皆不會忘記瀛洲國的使命!”

謀萬民之福祉,締造太平盛世!

碧雲晴天,陽光透過輕薄的雲層斜斜灑落。噠噠的馬蹄聲隨同岸邊垂揚的扶柳,髣髴合謀了般一併奪走她所有的感官。肩胛落上一雙溫厚大掌,將她攬入懷中:“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而所有的相遇,皆是久別重逢!”

“可三哥和三嫂的感情之路,未免太過於崎嶇坎坷......”

修長指腹輕柔摩挲她的凝脂肌膚,遠眺的視線目送那漸行漸遠的馬車縮成一個黑點,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何止他們,我們不亦是如此?

齊擒龍驀然一笑,傻丫頭,世間最難能可貴的感情,皆在歷經重重考驗后的不離不棄。

巍峨高聳的城牆之上,綿綢的旗幟迎風飄揚。烈烈長風撩起輕薄雅緻的裙裾,俯瞰多時的動作久久未變。

“母后好情致,登高望遠,綿延山河盡收眼底。”

梁榭晗負手而立,意有所指道。

端持一國之母儀態的齊羲和神色悠然,衣袂翩躚中,鳳眸微斂:“回宮。”

“可是母后,”梁榭晗目視前方,清湛的眼底盪起一抹如同風行水上之波紋,“三弟此番歸隱,往後相見必是難上加難。他雖早已知曉自己並非真正的瀛洲三王爺,卻屢次為三國之存亡而以身犯險......兒臣知曉母后絕非無情之人,可您為何寧願站在城垣上目送而不選擇親自相送?”

垂立一旁的容彩忍不住替太后辯駁:“王上,您誤會太后了......”

“晗兒,”齊羲和翕了翕眼帘,掌心觸向鬢角一側不知何時徒增的幾縷華髮,旋即燦然一笑,“你可曾聽過一句話?”

她這一生,最值得驕傲之事便是忍着骨骼拆裂又重組之痛,孕育了四個孩子。這當中,唯三兒子梁榭瀟最能輕而易舉窺出她心中所想。

那夜,轟動瀛洲的《金蓮舞》如同一把精簡雅緻的掃帚,來回摩挲間,徹底浮散落滿灰塵的心扉。那是瀕臨死亡的蓮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盡情釋放體內所有耀目的光華!

蓮花可如此,更何況是人?如此大動干戈的一番表演,不過是想挽救她那顆如死灰般的心。

人非草木,怎會無情?

而真正喚醒她的,便是那首《朝暮詩》。

那時,一年出使期滿,梁帝俊即將啟程回瀛洲,分別在即,對於兩心相托的二人而言,離愁別緒如浪濤般席捲心頭……

“回到瀛洲,你......可還會記得我?”

回答她的,是足足用了數分力道的敲打。

她捂着泛紅的額際抬眸,對上他好笑又無奈的神色:“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薄情寡義之徒?”

她默然未語,神色悵惘。心口髣髴懸了一柄利劍,距離他離開的時間愈近,劍沿便向心臟靠近一分。

“軟軟......”他俯頭,埋在女子瓷白如雪的脖頸之中,低沉的聲線清朗悅耳,浮散她心底的陰翳,“不久前,我已向父王奏請,此生非卿不娶!”

對上他如山脊般堅毅的眸子,鳳眸自獃滯驚愕到無所適從,再到淚染滿眶,她不禁雙手掩面,為自己的不自信,更為他的堅貞不渝。

即將啟程的前夜,她偷偷摸摸潛入他所在之別苑,欲將自己悉數交與他。知曉一切的某人無可奈何一笑,捏了捏她的雙頰。那一夜,他抱着她,髣髴欲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卻再無任何僭越之舉。

“軟軟。”

“嗯?”

“無需多久,吾將以日為聘,月為禮,卿作朝暮,與之攜手並肩看遍江河山川!”

後來,他做到了。

他以《朝暮詩》為詞,譜頌為歌,將她從西上一路迎至潁上。

西上西上,西望潁上!

清風涼意間,傳來困惘之言:“是何話?”

“未言別離,定能相聚!”

步下長階的裊娜身影儀態持立,一舉一動宛若傲雪寒梅,即使風雪交加,依然凌寒獨自開!

點到為止的提示,如同雲翳散去后的晴空萬里。身着明黃衣袍的梁榭晗凝眸遠眺萬里河山,灑落的光華勾勒雄姿之軀,薄唇徐徐露出釋然之笑。

天地蒼茫無垠,蔥翠欲滴的叢草遍佈視野。

微卷精薄帘布的指腹輕柔放下,車廂內一片祥靜。梁榭瀟以掌為托,為斜靠在自己肩胛上的妻子擇了個舒適之位,再輕柔拍撫懷中的女兒,哄她入眠。

馬車猛地一個晃蕩,梁榭瀟長臂如迅風般護住此生最珍視的兩人。陡然驚醒的季梵音神情獃滯,渙散的瞳仁髣髴看到什麼不堪回憶的痛苦畫面。她雙眸驚恐,整個人好像魔怔了般,迅速蜷縮成一團。

墨眸深沉的梁榭瀟箍緊瑟瑟發抖的妻子,心口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雜味亂陳。

“父親,請將手給我,可以嗎?”

澄澈的清眸恍若瑩潤剔透的水晶,映照他愁眉不展的輪廓。

下一瞬,溫厚大掌覆上綿軟細小的手指,梁彎彎抿唇一笑,宛若嬌鶯般的清嗓浮散在天地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盤旋於天際的雄鷹體格健壯,長軀如緊實的城牆般固若金湯。沿路湖泊波光粼粼,飛鳥掠過,蕩漾着碧青色的淺紋。

“......晚風拂柳笛生殘,夕陽山外山......”

沉浸於陰翳冷寒之地的季梵音,獨自彷徨,無所適從。如天籟般的清脆嬌嫩之音如同一道溫暖明艷的清光,投射而下,驅散籠罩在她周圍的清冷幽暗。

她微抬手心,瑩白光圈細細流轉,步履下意識隨同指引的光線,亦步亦趨。

‘這縷光’,似晴似明,若影若現,似乎曾在哪裏‘見’過,又或者說,是從哪裏聽過......

她半掩胸口,如水般的清風輕柔拂面,鼻尖緊隨低潤的旋律輕哼:“......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耳廓拂過應和之聲的父女二人,眸眶氤氳間,默契十足將交握之手輕柔移至季梵音凝白如雪的縴手之上。撩簾而入的餘風縈繞交合的三掌,陡然而生出一種灼灼光華之氣。

“梵音所中的,是清逸專門締造的夢魘術法!”

菩提寺一役后,司命強撐着羸弱不堪的身軀緊接魏剡之解釋。

何謂夢魘術法?

便是施法者以夢為引,編織出如漁網般密密麻麻的移花接木之境,將本不該發生在你身上之事套入你的記憶中,使得記憶出現錯亂……

梁榭晗面色焦灼詢問司命:“有何破解之法?”

“無解。”

“倘若強行入夢破解呢?”

“此夢魘,”梁榭瀟替好不容易熟睡的妻子掖了掖織緞錦衾,雙掌旋即團握成拳,“只能靠音兒自己,走出來!”

如他從清逸妄圖困自己的夢魘中走出來般!

簡而言之,便是戰勝自己的心魔!

在這虛無夢境之中,清逸將自己的昭昭罪行悉數灌入梵音的記憶網當中,讓她篤定殘害蒼生之事皆她所為。一旦神智與記憶發生衝突之時,如同動了機關般,她會如適才一般驚恐萬分的蜷縮進自己的匣篋之中。

“你們這群蚍蜉,妄圖撼動本神這棵根深蒂固的大樹,等着吧,你們將會自食惡果!”

清逸被吸進鎏金鳴瓶之前,狂傲不羈留下此危言聳聽之句。

髣髴為了驗證他之言,渾身黑霧的蛇妖吞吐腥臭的芯子,攔住前行的馬車,車夫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幾人個個面露凶光,暴戾恣睢。

“交出季梵音!”

玄衣浮蕩的冷峻男子,墨眸清冷,手持寒光玉劍,對他們的威脅置若罔聞。

自離開穎上,這已不知是第幾批欲出手奪梵音之徒。

瀛洲的瀟王妃便是第四塊上古令牌之事,如同大風過境般迅速傳遍三界。就連尚未造成威脅的妖界,也開始蠢蠢欲動,甚至還有妄言稱:得季梵音者將號令三界!

蛇妖們不遺餘力地瘋狂進攻,勢欲從他手中奪走他的妻子。

攥進寒光玉劍的梁榭瀟長指一旋,冷冽的眉宇如凝結成冰的霜雪,借風御劍,勢如破竹般逐個擊破他們的攻擊。

司命離開前,為穎上凝了層無形的結界。

“此屏障,能護你們一時,卻無法抵禦一世。”

司命前腳剛走,妖魔鬼怪一擁而來,如魔怔了般瘋狂撞擊撕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一旦屏障被破,他的妻子便如唐僧肉般成為瘋搶的對象。只要有他在,絕不允許妻子受到丁點兒傷害!

基於此,與其被動承受,不如主動出擊!

前方的對戰激烈迅猛,馬車四周的凶戾蛇徒攝於隱隱浮散空中的硫磺,逡巡不敢靠近。

其他鬼怪趁此伺機而動,整片天地驟然陰翳。就在這時,一道凌厲的刀鋒憑空橫掃,塵土飛揚間,圍困馬車的妖魔鬼怪迅速斷成數節,命喪於此。

“駕——”

滾滾血色之中,月湖踏着堅定的馬蹄突出重圍,飛奔梁榭瀟。

“三王爺,快上馬!”

攥進韁繩的清秀女子揚聲道。

解決手中最後一個妖魔,梁榭瀟縱身一躍。女子掌風一劃,前方驟然割開一條長線,刺目的光線從其透出,一行四人隨同捲起的塵埃,一併消失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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