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罐鮮血
趙炎和他的隊員都同時沉默了下來。
如果死者對花遲歡的虐行是真的,那開始的時候,花遲歡才十二歲,正是懵懂與知世交接的年歲,而今,花遲歡二十歲了,整整八年……難以想像。
“你再去好好查一下,花遲歡跟花家的關係。”
他的隊員詫異:“之前不是查過了?”
“你覺得多大的仇怨,讓一個人虐待另一個整整八年,且還沒有被發現?”想到老魏未盡的話語,想來老魏當時定然不全然沒查到一絲線索,可能是查到了。但被干預了。
誰能干預這麼一樁虐童案?而死者又是出自花家,如果說,真正虐待花遲歡的不是死者,而是花家呢。那花家跟花遲歡,僅僅只是養父養兄跟養女的關係?
隊員明白了:“我知道了。”
“還有,這次的死者跟前兩次有所不同。”
“組長是指,沒有器官被摘?”
“嗯。以前兩次行兇的手段來看,要麼這次的兇手不是同一個,要麼就是我趕到的時候,他就在那房裏,已來不及做其他的,又不放心花遲歡繼續被關在小黑屋裏,才故意弄出聲響引我進去。”
可惜,他當時急着救人,沒能追緝。
趙炎道:“你再派人好好查查那屋子前後,特別是能逃出去的窗戶,還有那個小區……他逃得匆忙,或許會有痕迹留下。”
“是。”
兩人正說著,旁邊傳來了奔跑的聲音,兩人同時轉頭,就看到匆匆而來的辰陌,因為跑得急了,髮絲都吹得有些亂了。
他在趙炎跟前站定,緩了氣息:“遲歡呢?”
……
花遲歡疲倦地睜開眼睛,就看到趙炎對她咧出一個大的笑臉,她嫌棄地蹙眉。
“知道你不想看見我這張惹人嫌的臉,放心,你的學長就在病房外等着,我例行問你幾個問題,問完了他就能進來看你了。”趙炎說完,果然看到她無神的眸子裏亮了些。
花遲歡撐着軟綿綿的手臂坐起來,趙炎過去給她調整了下床頭的高度,隨後便坐在床邊,旁邊的警員打開記事本。
“吳女士已經死了。”
花遲歡一頓,隨即猛地睜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趙炎。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沒有生氣的火焰,沒有故作不屑的冷傲。他第一次見她這麼傻乎乎的樣子。
有太多太多無法言表的情緒,恨,無助,還有不敢相信自己會有解脫的一天,這些所有的所有,統統歸於,獃滯。
趙炎心裏有些酸,是他們這些做警察的沒有做好。
花遲歡回過神,眨了眨眼睛,很是平靜的樣子:“死、了?”
“對,死在你的房間裏,你當時……有聽到什麼聲響嗎?”
花遲歡搖了搖頭,忽而嗤笑道:“你們這回,怎麼不問我,人是不是我殺的?”
“那你是嗎?”趙炎順勢問道。
花遲歡抿着唇瞪他:“不是。”
“花遲歡同學還是生氣的時候好看些。”至少那雙眼睛裏有神采,而不是死氣沉沉的。
“好了。咱來說些正經的。”
花遲歡忍着翻白眼的衝動,到底不正經的是誰?
“還是同樣的問題,吳女士死的時候應該痛苦掙扎過,你就沒聽到什麼聲響嗎?那個……小黑屋裏。應該沒隔音吧?”
花遲歡咬着唇,唇上顫了顫,足足過了好幾秒才穩住:“我連她死了都不知道,我能聽到什麼動靜。”
她深吸一口氣。緩下來:“不管你信不信,我、我被她拖進那個、小黑屋裏沒多久,就、就沒意識了。”
對一個地方過於恐懼,是會讓人陷入窒息、休克等癥狀。這些醫生都說過了。
可誰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時昏厥的,是否真的沒聽到動靜,還是,聽到了。但不說?
這完全有可能,畢竟,兇手從一開始的目的就很明確,為她報仇。
“保護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趙炎道,“有時候包庇並不是真的對對方好,亦如,幫你的方法也有很多。他選擇了最要不得的,你是讓他有個改過的機會,還是希望他繼續錯下去?”
“我覺得你在引導我,”花遲歡冷冷的揚唇。“我都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趙炎點點頭:“那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想到什麼,隨時聯繫我。”
他站起身,招呼同事一聲準備離開。花遲歡看着他握住了門把,躊躇了好一會還是出了聲:“這次、謝了。”
“嗯?什麼?”
花遲歡撇開頭,彆扭地道:“我是說,謝謝你及時趕到。”怎麼說,也救了她一命。
算是她唯一一次報警后,真實地給了她幫助的。
“應該的,你好好休息吧,可能休息足夠了。你會想起什麼。”
花遲歡抿着嘴不再開口,不理會他的嘲諷。
趙炎見狀,便打開了病房的門,門外的辰陌依然等在那。可他手裏,卻多了一件包裹。
“這是什麼?”趙炎指着那個包裹沉聲問道。
辰陌舉起包裹:“我剛去了躺廁所,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東西放在門口了。上面寫着收件人是遲歡。”
病房裏的花遲歡也聽到了,直接坐了起來。
趙炎從辰陌手中將包裹接過來,對花遲歡道:“介意我幫你打開嗎?”
花遲歡想了想,搖了搖頭。趙炎便不客氣地將那不大的包裹拆開,同樣是被保鮮膜層層包裹,上面還附贈着一張紙,用狂草寫着:
獻給最愛的歡歡!
一看到這熟悉的字樣,花遲歡閉了閉眼睛,才鼓起勇氣地睜開眼睛,看着趙炎將保鮮膜解開。
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罐子,並不大,剛好能放在手掌上托着,這個罐子裏沒有裝什麼器官,就盛了滿滿一罐的,鮮血。
所以。不是來不及取其器官。
而是傷害太多,只有滿滿的鮮血,才能夠洗滌!
……
趙炎帶着那罐鮮血跟那張紙急匆匆地走了,要做化驗。要調查監控,忙得很,花遲歡連經手近距離看一看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同事留下來了,就守在病房外,辰陌也留下了,就在病床旁。
向來斯文從容的學長,這會面上憔悴了些,眼裏帶着血絲,低着頭,看着床單:“是我不好,我不該同意讓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