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土
女人點點頭，臉上一片死寂。唐瀛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拳。
“你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不不不，我不是。真的，我向天保證，我同鄉大哥他本來想拉我入伙，但是我不敢。我膽子太小了，他就說我只需要當他的眼線，幫他盯着點外地的有錢人。我什麼壞事都沒幹過，真的，我對天發誓。”張潔英已經跪在了地上。
唐瀛往前一步，把她扶起來，“我暫且相信你。只要你配合我們，我幫你轉做污點證人。”
“不不不，你們還要保護我。如果被我同鄉大哥知道是我供出了他們，他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殺了我的。”
“好，我們一定保你安全。你在這裏坐五分鐘，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幹嘛？”
“只是五分鐘，我很快放你。”唐瀛拉開門出去。
“張振，現在，立馬去數據庫里把已經掌握的走私團伙和人販的照片調出來給我。”
張振聽到人販兩個字，心口一涼。“人販？那麼嚴重？”
唐瀛取得資料，把電腦抱到女人面前。“認認看，這裏面有沒有你認識的。”張潔英一張張看過去，全都沒有。唐瀛看她的眼神，不像在撒謊。
“那你再看看這個。”唐瀛把之前文言蹊還原的那個男人的臉譜給張潔英看。
她看到的第一秒，就愕然的瞪大了雙眼。“我，我，我同鄉大哥？”
唐瀛心裏轟的一聲，隱藏許久的地獄之門，就在無意之間被自己叩開了。
“張潔英女士，從2020年7月3日下午一點十三分，你被正式指控涉嫌參與尚未立項特大拐賣案及國家級走私案，我們將對你採取調查和人身限制，請你予以配合。由於涉案情節較輕，且對於破案有重大線索提供，我申請將你轉做污點證人。請問是否有疑問？”
張潔英跌坐在椅子上，搖搖頭，這一天終於是還是來了，可是壓在心裏的巨石突然就被掀開了，也挺好的。
唐瀛出門，“張振，接手。我出去一趟。”
唐瀛像瘋了一樣的撥打文言蹊的電話，第一個沒人接，他就一直打下去。
“喂？怎麼了？有什麼急事嗎？”彼時文言蹊正在路上休息，她坐在一家臨街的咖啡館裏，隨意塗抹來來往往的行人，這是她對於這個城市的告別。
“你現在在哪？”
“啊？在外面，隨便閑逛。”
“怎麼了？”
“具體位置，我來找你。”
“xx路xx號xxx咖啡館。”
唐瀛掛了電話，把車開的像飛起來。他的理智被剛才那個女人的一番話掀到九霄雲外，當天，當天要不是她機緣巧合撞破了他們的行動，說不定她此時已經被綁了丟在那個豬圈裏受盡虐待。
那個比初雪還要純潔的女孩，本來不該墜入塵埃。現在的他無法想像那一點點可能被具化的假設，他每多想一分，心裏的顫抖就加重一分。以前的他就算面對離自己只差分毫的地雷，面對敵人抵在自己腦門的槍口，也沒有產生過這樣的顫抖。
他現在無法工作，他必須要確保她的安全。
文言蹊見到匆匆趕來的唐瀛，她朝他招了招手。唐瀛大步朝自己走來，然後二話不說，就把自己從咖啡館的沙發上拽了起來。
滿身突然被男人特有的體溫包圍，文言蹊的鼻子抵上唐瀛堅實的胸膛。唐瀛很緊密很緊密的抱住了她。
“呃，”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震驚到不能言語。
“別說話，給我三秒鐘。”唐瀛不是輕薄好色之人，他抱住文言蹊的時候，寬大的手掌很規矩的放在文言蹊的腰間，這一個動作，令言蹊覺得心安。
幽靜的咖啡館裏，特別登對的俊男靚女緊緊擁抱在一起，連空氣都會是甜的吧。
三秒鐘之後，他放開文言蹊柔軟的身體，又恢復了那幅不可一世的模樣。他朝文言蹊微微笑，“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嗯哼。秘密。”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我該不會又犯什麼錯誤了吧。”
唐瀛反應過來，這個小丫頭可能還在為前天的事情生氣。“文言蹊女士，我正式為前天的事情向你道歉。你的判斷精準無誤，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無腦不識泰斗。”唐瀛突然立定站好，一板一眼的說。
“你特意跑來不會就是為了說這個吧？還突然抱住我？”
“不是，啊，也算是。不過我還有其他事情想和你說，不知道我能不能被允許坐下了？”
文言蹊傲嬌的點點頭。
唐瀛點了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冰，文言蹊在心裏暗自想，連喝咖啡的品味都那麼呆板。
“我們昨天查到那個嫌犯在高速公路路口棄車跑了，這一條線索也斷了。”
“那怎麼辦？”
“後來我們順藤摸瓜，用你給的提示查到了那個賓館前台。她果然有問題。她可能涉嫌一個很大的人口拐賣集團。”
文言蹊聞言，驚訝的捂住了嘴巴。“上帝啊。”
“還有那個村子，以前可能就是他們集團窩點的藏身所。她那天特意告訴你那個地方，不安好心。幸好，幸好。”
“幸好什麼？”
幸好你還安然無恙端坐在我面前，否則我這一生，終將意難平。
“我今天來，主要是告訴你。不要一個人背着包瞎晃悠，你這個樣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容易被欺負被騙。你不能每次運氣都那麼好，剛好遇到的是一群警察。還有，一人在外提高點警惕，世道險惡，不要誰的話都相信。你知不知道，假如那天你沒有剛好撞破我們的計劃，你一個人往村子深處走，可能就出不來了。”被拐賣，唐瀛實在說不出這幾個字。
“還有，如果當天我們錯過了，我可能需要過很久很久才能知道這個犯罪集團，或者乾脆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怎麼辦？你怎麼辦？”
上帝創造兩個惡魔，一個叫僥倖，一個叫命運。
這一次，還好他們兩個都僥倖逃脫。
文言蹊的臉上先是晃過一絲后怕，繼而想到了點什麼，“你是為了警示我才來的？”
“不然呢？我閑着沒事跨越大半個城區喝杯咖啡？你知不知道今天我…”
唐瀛說話的時候，文言蹊突然就沒有預兆的拉住了他的手，“謝謝你。”女人的眼睛裏，有千萬顆細碎的鑽石。
這只是一種很美國式的感謝表達，卻像一塊巨石，在唐瀛心上砸起漣漪。他的心裏突然湧起了千言萬語想和文言蹊說，但是無數的勇氣和莽撞一起湧上心頭，最後說出口的話只有：
“額，額，那個什麼，我現在還得趕回去上班，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