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３章穹頂山上的秘密（四）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趕車的士兵就敲響了馬車的車窗。

馬車內的幾人幾乎是立馬就睜開了眼睛，這一整夜馬車內除了年紀還小的五公主，其他的三人幾乎一直處在興奮之中，整整一夜都沒怎麼睡着。

嬤嬤打開馬車的窗子朝着外面看去，馬車外已經整整齊齊的集結了約有三百多人的士兵，士兵們站的很整齊，着裝也很整齊，鎧甲上戰鬥留下的划痕並不明顯，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很嚴肅。

看着這些士兵，嬤嬤忽然就感覺后脊樑一陣陣發寒，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種恐懼的感覺，她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就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她的目光轉了一圈后落到了趕車的士兵身上，懸着的心才落了地。

“這位軍爺，這就要啟程了？”嬤嬤的臉上堆着笑容，悄悄從手腕上退下一隻描金的厚鐲子，塞到了趕車士兵的手中，“公主昨晚睡的遲了些，現在還在睡呢，還請軍爺趕路的時候照顧一些，挑着好走些的路趕車。”

趕車士兵的手指在袖中細細摸索了一番，臉上的神情變了幾變，然後恭敬的朝嬤嬤點頭道：“公主身子嬌貴，自然是要多照顧一些的，就是嬤嬤不提醒，屬下也省得。”

嬤嬤笑着當頭道謝，關上窗戶的時候聽到窗外傳來趕車士兵若有若無的聲音：“嬤嬤一路上要小心照顧公主……多加小心。”

嬤嬤愣了一下再從窗戶縫裏去看趕車士兵的時候，人已經離開了馬車，指揮着集結的士兵開始列隊出發。

馬車顛簸了一會就平穩了下來，馬車外除了行進的腳步聲和鎧甲的摩擦聲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嬤嬤靠坐在窗戶邊的位置上，聽着兩個小丫鬟在一邊小聲的說著什麼，神情難掩興奮。她只隨意瞟了一眼，就從兩人的表情中猜到了她們談論的內容，無非就是猜測這次回去能得到多少的賞賜以及回去之後去哪家酒樓大吃一頓之類的。

丫鬟就是丫鬟，眼皮子就是淺薄。

馬車外趕車的士兵從出發前的幾句交談和隱約的提醒之後就一直沒再說過話，嬤嬤一開始也以為，他只是因為拿了她的好處才刻意說了那樣的話。

但是，從馬車漸漸脫離原來的隊伍以後，嬤嬤心中不安的感覺卻越發強烈起來，腦中總是忍不住一遍遍出現趕車士兵最後的那句提醒。

多加小心……

她們該小心的是誰？

她們不是要被士兵們護送去同禹王派來接公主的人見面，然後就能回到禹王所在的中軍隊伍了嗎？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變數，或者說……

嬤嬤整個人都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給嚇的一個激靈，她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平復了心情然後小心的把身後的窗戶打開了一條縫隙，瞪大眼睛仔細的觀察着馬車邊的這些士兵。

這些士兵給她的感覺如同出發前一樣讓她心裏很不舒服，很多士兵的臉色蠟黃還透出些黑色來，一雙眼睛渾濁獃滯，和趕車士兵微微蠟黃臉上神采奕奕的雙眼一對比，嬤嬤的渾身就忍不住發起抖來。

這些送行的士兵的臉上透着的黑色分明就是死氣，一個個都是行將就木的活死人！！

“噗通！”不遠處的一列隊伍里有人倒在了路邊，揚起一陣灰塵，同行的幾個士兵停下腳步朝那人聚攏了過去。那士兵撐着最後一口氣拉住一人的衣服下擺，聲音虛弱的懇求道：“患難……患難兄弟一場，讓……讓兄弟我走的體面一些。”

幾個士兵對視一眼，然後掄起手中的兵器就在路邊的樹林子裏刨了一個深坑，草草把人掩埋了，然後才快步追上了隊伍。

馬車邊又一個嘶啞的聲音嘆息了一聲，“哎，運氣真好能死在最前頭，能有人掩埋，還能有這麼多的兄弟給他送行。”聲音里滿是羨慕之意，覺得能早些結束生命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嬤嬤靠在馬車的窗戶旁默默看着、聽着，臉上的神情慢慢凝重，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後面追趕上來的幾個士兵身上，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很不對勁，偏偏一時又說不上來。

直到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到一個士兵的那條空蕩蕩的褲腿上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才終於反應過來那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再看向那幾人的時候才找到了他們行走姿勢怪異的原因。

——這些士兵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傷。

他們應該就是之前隊伍中那些重傷不治，只能等死的傷兵，就連身上那些大小有些不合身的鎧甲都是臨時換上去的。

這樣一支死氣沉沉滿是傷兵的軍隊，怎麼可能會是用來送他們去見禹王的。

恐怕去見禹王是假的，帶她們去送死才是真的。

嬤嬤手心裏全是汗水，她腿腳發軟的跪爬到五公主身邊，定定的瞧着這個自己視如己出的女孩兒，眼中的恐懼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

公主從出逃開始就一直呆在馬車中，除了她和兩個丫鬟就沒人知道公主長什麼樣，是多大年紀的。只要她能想到辦法把公主換出去就行，而且只要過了馬車上趕車的士兵這一關就會容易很多。

注意一定，嬤嬤的臉上悄然換上了一副同小丫鬟們一樣的興奮表情，開始從暗櫃中取出五公主的衣物開始挑挑撿撿起來，一邊翻出那些華貴艷麗的衣裙一邊一件一件展開，然後在碎碎念般的評價一番然後一副嫌棄的樣子丟到一旁。

“這件藕色煙沙羅裙，公主一共穿過兩次，可惜上次穿的時候被樹枝勾破了一個線頭，看來是不能要了，還是扔了換新的吧！”

“這件碎金的百蝶衣裙也是八成新，可惜顏色不是公主喜歡的，也換成新的吧。”

“這件梅紅色的百福裙也染上污漬了，雖然洗的淡了些，仔細還是能看出來的，也扔了吧。”

“……”

嬤嬤的聲音不大，那邊廂咬耳朵的兩個小丫頭早已經被她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一個字不差的把她說的話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兩個小丫鬟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貪婪。

其中一個故作驚訝的問道：“嬤嬤，這些衣服都是頂好的，真要扔了啊，那得多可惜呢！”

嬤嬤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故意皺着眉頭道：“你們兩個小丫鬟能懂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