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年重逢
何東把地點約在了玫瑰園。洛薇沒想到他會把地點定在這。
玫瑰園是清大的“校內餐廳”，也是情侶約會的勝地。當年何東對洛薇展開猛烈攻勢的時候，多次約洛薇來這，都被洛薇一次次拒絕。
轉眼畢業已經七年，這中間洛薇很少回學校。
洛薇和在校大學生並沒有什麼兩樣，她只是略微化一個淡妝，扎個馬尾，穿着一件簡單的天藍色中長款風衣。
萃文樓、逸夫樓、三教，一座座教學樓還是老樣子。這個時候正值中午，校園裏到處都是人，還有學生慢慢走着，手裏拿着本書，不時掃上幾眼，她覺得不把車開進來是對的。
到了玫瑰園，何東已經站在門口了，一身商務休閑范，藏青色休閑西裝，翻領白襯衫，正笑着看她從電瓶車下來。
洛薇笑着打了聲招呼，走近，冷不防被何東一把抱住，臉被肩膀埋沒。洛薇當時就僵住了。
何東拍了拍她的後背，很快就放開她，然後將她往裏讓。
玫瑰園名副其實，是約會的聖殿。大廳寬敞，粉紫色光線浪漫溫馨，座椅是一個個鞦韆藤椅。水晶珠簾隔出一個個獨立的區域，空氣中清甜的香薰氣味。
何東從見到洛薇起，視線就沒離開過她。洛薇笑笑，道：“畢業這幾年挺好的？”
何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關注”了一把洛薇的案件，他說：“還行，反正自己一個人，好不到哪去，也能對付過。”
洛薇給何東倒了杯水，又給自己倒上，一邊隨意地道：“剛才是問候老朋友，這杯敬何代表。”
何東笑了，接過水，幹了，看着洛薇，道：“往心裏去了？”
“沒有，我問心無愧，我經手的案子不怕查。”洛薇認真地道。
何東有什麼話想說，但是他在猶豫，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着。
洛薇也不說話，端着杯子，輕啜幾口。
服務員這時上來點餐，遞給何東和洛薇一人一份菜單，倆人商量一下，點了小雞燉蘑菇、蔥燒海參、清炒紅菜苔和艇仔粥，何東還要再點，被洛薇攔住了。
慢慢地尷尬的氣氛沖淡了，何東撓了撓頭，道：“薇薇，其實，你這幾年審的案子，只要是在直播網上公開的，我都看過。”
“原來何代表一直關注我。”洛薇笑着。
“接到李貴的信之後，我一看，上面寫着什麼你辦金錢案人情案，我就不信，可是接觸幾次，我發現李貴還要繼續上訪，我也是為了穩住他，想把事情盡量在本地解決，所以就給人大寫了信。”
“謝謝你的關心，何東。”洛薇正色道，何東的話她相信，這個李貴是個老上訪戶，即使何東不插手這件事，也不會就這樣了了。
菜陸陸續續地上來，服務員上餐具，心形菜盤，心形碟，一雙筷子一粉一藍，好像兩人都拿錯了筷子。
“不用擔心我，案件審理完畢，也經過專業評議，沒有問題，剩下的是申訴信訪辦接手，你放心。”洛薇給何東夾了一塊海參，又把他的水杯滿上。
何東受寵若驚：“薇薇，謝謝，我自己來。”吃了口海參，無限感慨：“畢業后一直一個人，退步了，不會照顧女生了。”
洛薇笑了，道：“別太挑。”
飯菜下肚，胃裏暖暖的，整個人也暖和起來，兩個人多年不見的生疏衝散了，洛薇想想肩上扛着的使命，起身，恭恭敬敬地給何東滿上，驚得何東騰地站起來，有些不安，連連稱謝。
洛薇放下茶壺，端起茶杯，敬何東，這連番的禮遇，讓何東甚是感動，只差當場赴湯蹈火。
“何代表，是這樣，受我們法院院長之託，誠摯邀請您參觀法院，提出寶貴意見。”洛薇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我也正有此意，你們再不邀請，我就要自己上門了。”何東也打個哈哈。
於是洛薇的使命就這麼愉快地完成了，並且跟何東敲定了時間。
何東買完單，藉著吃得太飽需要消化為由，又拉着洛薇在校園裏散步。
兩人迎着夕陽的方向，在校園裏遛達，恍惚間有種從未離開的錯覺。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是曾經的他們，也是學校的常態。
後來洛薇找了個借口先走了，給趙院長打了個電話，作了彙報。
趙院長很高興，讓洛薇跟何代表保持溝通。
周一剛到單位，張寧已經在辦公室門口等她，洛薇掏出鑰匙開門，好奇：“這麼早？”
“這算什麼，拜你所賜，昨天被王主任逼着加班。”
“大周末的有什麼事。”洛薇推開門。
提起這事，張寧就一臉哀怨，原來，趙院長周日給辦公室王主任打電話，要他做好準備接待人大代表來院。
王主任當即打電話通知張寧，要張寧周日來院加班，把一切準備妥當。張寧苦哈哈的，這活她是推不了別人了，只能來單位，製作邀請函，聯繫政工科做好相關報道和拍攝工作，又打電話通知參加座談會的本單位領導和其他人員。
等最終確定了參加人員，已經是下午了，張寧又悶頭打印座牌，佈置會場。
忙乎完，發現這個周日已經過去了。
洛薇表示心疼，辦公室的活就是這樣，常常會有一些緊急的事，而院長用得最順手的，自然是辦公室。又需要面面俱到，一點馬虎不得。
張寧把邀請函給洛薇，長舒了一口氣，笑道：“院長特意交待，邀請函得你親自送到何代表手上。”
洛薇接過邀請函，應了。也由不得她不應，誰讓何東就是衝著她來的呢。看看時間，現在是八點半，把路上堵車的時間算在內，大概十點前能送到，於是洛薇跟庭長打了聲招呼就出發了。
去之前，給何東打了個電話。何東一聽要給他送邀請函，連忙道：“薇薇，不用這麼客氣，我去你那取。”
洛薇笑道：“哪能勞駕你取，你在公司的話我現在送去。”
何東連連推辭，說讓人來取，但是拗不過洛薇的堅持，便讓洛薇到了給他打電話。
洛薇自己也說不清這種堅持是為了什麼。雖說院長交待必須將邀請函送到何東手上，但是以她和何東的交情，想蓋過太容易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堅持去青鋒。為了程鋒？她當即否定了，對他，她早已沒有想法。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就當出來散散心吧。青鋒公司位處數字山谷，用樹木做了一片森林，穿過這片森林才能看到公司大樓。當你在鬧市中慢慢走近，入林深處，豁然開朗，就像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一座全玻璃架構的大樓就安靜地卧在眼前。
像個水晶球。不遠處崑山的風景彷彿是巨幕山水電影，環繞着青鋒公司。公司前院寬闊到近乎高爾夫球場，地勢微微起伏，凸起來，凹下去，凸得不是特別高，凹得也不特別深，是連綿的。
她的車還沒到門崗處，已經有人在張望了。來人身着藍呢西服，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笑起來眼睛是彎的，客氣地來到車窗前。洛薇放下車窗，剛要自報家門，年輕人道：“請問是洛法官嗎？”
洛薇點頭。於是年輕人幫洛薇停好車，引着洛薇進了公司。
離近了，洛薇覺得這座建築不像水晶球了，像魚缸，裝着人魚的魚缸。
年輕人熱情地介紹，本來何總監要親自接她的，但是臨時被程總叫去，所以趕緊派了他來。
進到大樓裏面，感覺到了高科技公司的魅力，像進到了未來。進門就是兩個端莊靚麗的迎賓機械人一鞠躬，熱情甜美地歡迎光臨，還有戴着高科技眼鏡的員工邊走邊調試，最震撼的是大廳牆上的巨大的屏幕，變幻的數字和曲線顯示着公司各項主營業務的業績。
洛薇仰頭出神地看，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聲音只是不經意地飄到她這邊，她一僵，愣住了。
是程鋒。雖然沒有回頭，但是這個聲音確實是他的。另一個聲音也很熟悉，是何東的。
程鋒說：“做好系統加固升級，不能出岔。”又補充：“從現在起到月末，你停休。”
何東似乎有些猶豫，但是程鋒不耐煩了，道：“什麼事？”
“是這樣，程總，我答應了一個朋友，明天要去法院參加活動，您看？”
程鋒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悅：“往後推！用得着我教你嗎？”說完就走了。
洛薇依然背着身子，突然，何東招呼的聲音：“薇薇！”
洛薇慢慢回過身。她看到程鋒本來正向外走，聽到薇薇兩個字突然頓住，回身，和洛薇的目光相撞。
程鋒和洛薇中間隔着四五米遠，隔着何東，對視，誰也沒動。
何東愣了，有些局促，先向程鋒道：“程總，這是洛法官，任職於豐水法院。”
不等何東介紹程鋒，程鋒已上前幾步，他個子很高，步子也很大，才幾步就走到了洛薇身前，伸手，笑：“你好，洛法官。”他的眼睛裏盛着笑意，離她又太近，高大的身形讓洛薇有些壓迫感，但是她也不失風度地和他握了手，也客氣地道：“你好，程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