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吉人天相
狼窩裏怎麼有嬰兒呢？
“我們姑且不追究這個問題。”我說，“首先說說這個嬰兒怎麼辦？”
“我覺得應該迅速向組織上報告，或者先送到民政辦去。”我男人大義凜然地回答。
“你不覺得這是老天慈悲對我們的恩賜么？”我有些激動地說：“為什麼我們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走了？老大是怎麼死的？老二又是怎麼死的？為什麼他們剛剛去世后，這個嬰兒就來了？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么？”
“是什麼日子？”我男人茫然地問。
“今天是我家老二的七七日。”我是多麼渴望有一個孩子啊，理智告訴我，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我男人像是被蜂螫了一口，聲音像是掐斷了一樣，默默無聲。
是的，今天是我小女兒去世的第四十九天。
“我有一個想法。”我望着神情木然的男人說：“我們收留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來到我們身邊的時間太巧合了，只要對外宣稱是我生下來的，誰也不會懷疑的，再說誰會去追究是不是我生下來的呢？”
我男人依然木然地站着。
“你去將我們女兒的墓碑拔掉，然後藏起來，明天你就下山去向我父母和你父母報告喜訊，就說我們生了一個女兒，準備擇吉日給孩子做滿月。”
“這，這個，有些不妥。”男人猶豫着說：“撿到的嬰兒就是撿到的，並不是我們的孩子，即使我們想留下來的話也要到民政辦去登記，辦理收養手續的，只有履行合法的手續這樣才能合法，孩子今後上學也有一個戶口。”
“你真是一個木頭腦袋，難道我們自己生下來的孩子上不了戶口嗎？就這麼定了。”我淚流滿面地乞求男人着說：“醫生已經宣佈我不能再生育了，剛好有這麼一個嬰兒送上門來，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啊！”我有些急不可待了。
“不行。”男人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你看一看這房間裏的搖籃、奶瓶、奶粉、衣服，這些都是為誰準備的？”我嚎啕大哭，我撕心裂肺：“我要，我要，我就是要！”
我們就這樣一直爭吵到天黑，最後都累了，無話呆說了，我們互相不理睬。
深夜，我男人妥協了，他幽幽地說：“聽你的吧。”
我知道我男人愛我，遷就我，害怕委曲了我。當初我有很多理由嫁給很多超過他的男人，我的身後有無數的粉絲，無數的追隨着，在無數的選擇中，我偏偏選擇了他，他很感激，這種感激化作一個男人對心儀女人的無心的愛。
我們夫妻倆抱着嬰兒走到我女兒埋葬的墳頭。我男人舉起鋤頭久久不願意落下。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的女兒就差那麼幾天就意外地流產了，我男人也就是孩子的爸爸將她葬在她哥哥的旁邊，她的哥哥在一年前也意外地流產了。
這是**山最陽光的地方，只要太陽升起就能照耀兄妹倆埋葬的地方，這裏離我們的四合院也只是一步之遙，我們將他倆葬在身邊，時時刻刻可以看到他倆，透過窗戶就能看到，也許他倆還小，需要呵護，生活不能自理，也沒有人照顧，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想到了死，我死後可以去照顧我的一對兒女，讓他倆可以健康地成長，可以不受別人欺負，可以陪伴他倆戰勝成長路上的重重困難，我也曾經自殺過，但是被我男人救活后，面對男人無助的雙眼，我心軟了，我放不下蜀葵，這不是我的錯，也不是男人的錯，我們要正確地面對。
每天清晨，我和孩子的爸爸都要路過，用我們的雙手將兩個小小的墓碑擦得亮晶晶的，嚴格來講是用我的眼淚洗乾淨的。三年前兒子是意外流產的，也是在臨界分娩的頭十天吧，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摧毀了基站的塔樓，塔樓倒下時正砸中我們居住的房子，覆巢之下，我被一根頂樑柱擊中，當場流血不止，親眼看到孩子就這麼活活地走了。我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后，醫生鄭重地告訴我：你可能落下了習慣性流產的後果，今後不能再懷孕了，那是要冒生命危險的，我當場就暈倒在地。雖然我男人不敢與我同房，但是經過我細緻的安撫，不懈地努力，終於又懷上了孩子。蜀葵揚眉吐氣地對我說依然按照前年的約定，如果生下來的是兒子就取名向軍，生下來的是女兒取名愛武。
今夜，我和孩子的爸爸坐在兩個孩子的墳前，默默地看着冥紙被燃燒后升起的團團火焰，不斷地旋轉着升空，變成一縷縷輕煙，升騰在空中，消失在頭頂浩瀚無垠的宇宙，思緒萬千------
我後悔不已，我只是提了一桶水，從院子的水井邊提到廚房裏，桶很小，是上學時用的那種塑料桶，如果是平常，就是十桶水放在一起，我也能提取它來健步如飛，我提着那桶讓我後悔莫及的水，像平常一樣走進廚房時，鬼使神差地在門坎上絆倒了，落下終生後悔的事，同樣，我住院一個多月，出院后醫生正式宣告：斷了夢想吧。男人責備的眼神我能看得出來，自從我懷上女兒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都習慣得不好意思，那一天，我為什麼要提水呢？我想不通。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也許命中注定的！！
男人可能覺得用鋤頭有些不妥，放下鋤頭後用雙手將墓碑拔起來，然後扛起來提着鋤頭，走到山的盡頭，挖了一個深深的大坑將墓碑放進土坑裏，然後埋藏起來，他還很細心地在上面踩了幾腳，確信看不到任何痕迹，才放心地走回來。
他站在我的身旁，望着熟睡的嬰兒說：“就叫她愛武吧。”
啊，愛武！我們的孩子有名字啦。我低下頭深深地吻着她。
月亮從烏雲中露出了美麗的面容，夜色瞬間變得明朗，遠山依稀可辨，烏龜山脈的崇山峻岭浩然之氣盡收胸底。
“嗷嗚------”一聲聲狼嚎，在山谷間回蕩。